目录
臻品悦读
05 漫集梧·张晓林
故事掠影
08 大隐于野·尹全生
10 募 捐·杨富安
12 阿 华·李晓铃
14 第二卦·潘雪冰
16 台风天送货·游碧珊
18 我的班长·杨 讷
20 烟雨楼(外一篇)·赵轩乐
23 风 声·杨文雪
天下大同
25 梅雪恋歌·王 浩
28 商州秋雨·肖月颖
30 自是花中最甜美·王曼竹
32 归故乡·关心雨
34 总有一种期待·祝思婷
36 诗意之秋·李 桃
创意写作
38 等 待·鄢凯莉
39 故乡的雨·刘润杰
40 请和我,在红尘中相爱一场·周 栖
43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罗海盈
45 遇见的中转站:家·诸琪悦
47 松之魂·孙 蕾
长短书
49 粮食的美德(组诗)·郑学良
51 纸上下着雨·冀卫军
55 雏 菊·郭金萍
56 大侠去矣——悼金庸·周倩岚
57 囚 笼·陈丽娉
58 天空之镜·莫炜婵
59 黑夜流浪者(外一首)·郑美明
60 我的国·郑 翔
61 渐 远·王 能
62 这些年 那些年·李 帆
文艺纵横
64 “笔耕文艺评论小组”与当代文学批评·韩鲁华
69 在现实与想象中纠葛:贾平凹《极花》的叙事艺术·程 华
76 “春梦无痕”的禅意·钟思远
78 抒情传统下城市与乡土二元对立的书写·潘靖壬
81 不应被忽略的商洛诗歌·郭 涛
商洛文苑2018年第4期内容
卷 首
冬天的美,往往始于一场雪,尤其是校园。
每年临近终考,飞雪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初下雪时,雪片往往不大,犹如鹅毛一般飘飘悠悠、轻轻盈盈,轻点地面一点点蚕食,缓慢的侵略。稍后,雪片越来越密,纷纷扬扬,像织成了一面白网,扩张着领地。雪后的校园,银装素裹,玉树琼枝,朦朦胧胧,似仙境,又像梦。透过窗户,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像千百只蝴蝶似的扑向玻璃,在玻璃上调皮地玩耍,你撞撞我,我又撞撞你,翩翩地飞向一旁。远方的天空,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流转,追逐,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珑剔透。
看那皑皑白雪,是天上跌落凡尘的素色精灵;这数九寒天,渲染着秋后荒凉的大地。洗净铅华眼泪,飘落尘埃消殒。那份纯美,那份纯真,那份纯净,那份痴心的依恋,让天空写满云朵般飘然俏丽的诗篇。
走在校园,抬头只见整座校园成了银妆素裹的世界;矗立的大楼披上了洁白的铠甲,路旁停放的车辆变成了纯净的白顶白窗;光秃秃的银杏树枝上裹上了臃肿棉花,干枯的树枝被白雪装饰,不再单调;草坪原来只是淡淡的绿色,下雪之后,由绿变白,像是冬小麦的嫩苗铺了白地毯,露出的绿色格外透亮。一阵呼啸的北风吹来,雪花便扑面而来。宽阔的校园小路,行人稀少,偶尔能看见几拨欣赏雪景的人儿。
到了黄昏,校园周围的景色,略微的有点昏暗。冬雪覆盖的大地开始安然休眠,雪花不急不缓的飘着,断断续续吹来的冷风,愈发的冷了。落雪千片,冷寒浸天,醉一场芳香如雪的时光,梦一段现世安稳的情缘。
夜幕降临,空中飘散的雪花,借着路旁的灯光,四处散射,分外的晶莹,伸出手掌,雪花便在掌心融化,那令人惆怅的夜与高洁冷傲的雪,勾勒出黑暗的美丽,点缀着世界的缤纷,动人心弦。雪花虽然美,却不能改变它原本的寒冷和萧条。冬天沉寂,万物只有熬过冬季的酷寒,才会在春风的来临时刻喷薄而出,开启五彩缤纷的春和热情似火的夏。
冬天的雪,不仅暗示着一个时令的结束,更标志着又一个新的生命阶段的肇始。萧萧兮其来,洇洇兮其化,雪的降临,是生命季节在经历又一个青春期的轮回。
——林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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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漫集梧·张晓林
故事掠影
08 大隐于野·尹全生
10 募 捐·杨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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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不应被忽略的商洛诗歌·郭 涛
漫 集 梧
◎张晓林
漫集梧(1904—1997),笔名野夫,以篆书驰名夷门书坛。
漫集吾在开封高中谋到了一门差事,教低年级的国文。开始把行书搁置起来,改练篆书。他选择了徐铉的铁线篆书作为临习的对象,每天临一个小时,或者左一点,或者右一点,看心情而定,总之有的是时间。抗日战争爆发的第二年,漫集梧暗中参加了抗日杀奸团,在开封城内实施放火、爆炸和暗杀。书店街景升书店偷偷出售伪教科书,漫集梧接到指令,要对之进行警告,他装着去买书,趁买书人多的时候溜到二楼暗处,狠狠地放了一把火,烧毁了两扇窗户。
但是,对放火这样的事漫集梧并不热心,他的兴趣还是在对篆书的研习上(由铁线篆已上溯到大篆,譬如金文、石鼓文等)。等他见到禹王台密室里珍藏的《佝偻碑》时,内心受到了震撼,他认为这可能是仓颉造字时代留下的神迹。这天夜里,漫集梧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梦,梦见一些篆字在天空像鸟一样地飞翔。
第二天,漫集梧接到新的指令,让他配合一暗杀高手刺杀伪市长高余海。高余海在河南大酒店包了一处豪华房间,常带着副官来这里和情妇私会。高余海有个鲜为人知的癖好,情妇到来之前,他会让副官用皮鞭抽打他,狠劲地抽,他曾给那个情妇说他的情欲是用鞭子抽出来的。漫集梧事前不知道这些,他化装成服务生送水果时,见一个人正用鞭子抽打另一个人,误把抽打者当成了高余海,向同伙发出了信号,结果副官被一枪毙命。
很快,《河南民报》在醒目的位置报道了刺杀事件,杀奸团才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漫集梧被赶出了杀奸团,他很是懊悔和苦恼,后来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不停地说胡话。他又开始做梦,梦见很多红色的鸟在天空飞翔。梦快结束时,一个弓箭手出现了,挽弓对着飞鸟射出支支利箭。从梦中醒来,漫集梧竟奇怪地想到“后羿射日”这个传说,突然脑洞大开,认为后羿射的不是“日”,而是在天空飞翔的一种红色的鸟。这种联想让他感到异常兴奋,开始对这个神话传说进行更为详尽地考据。
漫集梧开始暗中打探高余海的下落。暗杀事件后,高余海迅速离开了开封,先是去了西安,看了西安的碑林、大慈恩寺和小雁塔,吃了老刘家的苍蝇头(泡馍的一种),飞到东北去了。之后,就在漫集梧的视野里消失了。但是,在漫集梧心底,高余海这个名字却越来越响亮,他曾无数次在内心杀死了他。这个念头苦苦折磨着漫集梧,以致后来发展到病态的地步。他让女人给他捏了一个小面人,鼻眼突兀,写上高余海的名字,插上绣花针,放在自己的床下,每天睡觉前从床下拿出来,用滚烫的开水淋浇。
一个时期里,漫集梧的篆书走红夷门。人们奇怪地认为,他的篆书背后有一种深刻的隐喻,代表了某种高贵的品格。然而,漫集梧让许多前来向他求字的人吃了闭门羹。看着来人尴尬告退的背影,漫集梧四尺有奇的身躯霎时觉得高大起来,他从鼻孔中轻轻“哼”了一声,折转身,背袖了双手,踱到后院赏花去了。
周口茶叶富商陈同文想求漫集梧一幅篆书中堂,却与漫集梧不熟,他专程来开封找到漫集梧的好友李子培,让他从中撮合这件事。李子培说:“你先在‘又一新’摆一宴席,我去请人,请时只说吃饭,不说其它。人如果来了,宴席上见机再说不迟。”李子培去不多久,就请来了漫集梧。席间,漫集梧谈兴很高,吃得也很高兴,鼻头上亮亮的。李子培朝陈同文使了个眼色。陈同文离席拱手,将求字的想法说了出来。李子培很紧张地看着漫集梧。不想漫集梧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陈同文觉得这字求的也太顺利了,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样。李子培也感到意外,愣愣地看着漫集梧,觉得好像对不住这顿饭似的。隔几天李子培去取篆书中堂的时候,漫集梧还眼角带笑地说:“那个茶叶商人真有意思。”李子培嘴里“唔唔”着,但他不知道陈同文究竟是怎么个“真有意思”。漫集梧又说:“看他那身材,估计比我还要矮上两寸吧!”
上一世纪八十年代年,漫集梧到东北参加一个书法交流性的会议,竟意外地碰见了高余海,他已经从某市政协主席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谈起往年的那次暗杀事件,高余海茫然地摇摇头,丝毫都不记得了。虽然高余海满面微笑,但目光却比他冷酷多了,无意间看他一眼,漫集梧竟然感到了丝丝寒意。
回到夷门,漫集梧闷闷不乐了好长时间 。
作者简介:张晓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先后在《鸭绿江》《西部》《湖南文学》《作品》等刊物发表小说,曾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长江文艺好小说》《作家文摘》等选载。在《中国书法》《美术报》《书法》等刊物发表论文30余篇。《书法菩提金明池洗砚》《书法菩提民国河南书法人物志》先后在《书法报》《书法导报》连载。出版小说集《书法菩提》《民国河南书法人物志》《宋朝故事》等12部。
大 隐 于 野
◎尹全生
小温早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和滚滚红尘,想到一个远离世俗、远离人烟的地方落草隐居。有道是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他认为此言极荒谬:上下五千年,遁迹万千隐者,几人能与“小隐于野”的诸葛亮、孟浩然、陶渊明比肩?夫“大隐”之所,野也!
女友向往的“大隐” 更非凡:完全与世隔绝,比陶渊明更陶渊明,像洪荒年代“野人” 那样生活。
在一次随“驴友”徒步探险寻幽途中,他们发现了一处与尘世隔绝的隐居佳境。旅游结束后,两人便草草做了准备,打马回头,来到他们神往的“大隐”之所。
这里是一道濯足于滔滔汉江、平缓向阳的山坡。举目云悠雾漫处,水寂山空、人烟绝迹。两人都说,“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此地真乃似人间不似人间,非仙境莫非仙境的“大隐”绝境啊!
小温查过地图,这地方属襄阳地界,襄阳自古为隐逸幽境,成就过诸葛亮、孟浩然、皮日休等无数俊杰逸士的伟岸和不朽。
“安家落户”后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吃住。
小温说“吃”没问题:带有够维持半个月的食品,锅碗瓢勺是备齐了的。“山野间有的是野菜野果,远古人能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况且他们还带有玉米种子,拓荒种地,几个月后就有收成了。“有空闲我就刳木为舟――汉江里有数不清的鱼虾!”
女友说“住”没问题:正值春去夏来时光,带有可遮风挡雨的简易帐篷,入秋后多备些干草,越冬就不是难题:“野人能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日落汉江、风牧松涛。他们临江而坐,兴致勃勃地描摹或说是预览将来:
小温承诺日后到草丛中捡些野鸡蛋来,孵化出鸡雏就给女友养着,逐步构建起鸡鸣犬吠、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家园。
女友说,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夫唱妻和、夫渔妻炊,“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定可演绎出世上最浪漫的爱情……
然而,白云深处人家的第一夜却苦不堪言:天黑时帐篷没关严,里面钻进了烦人的蚊子。起初他们拿电筒起来打,但蚊子有恒河沙数,赶不尽杀不绝,女友叹道:“古人连电筒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怎过的?”
“据说有一种草,古人点燃它能够熏除蚊子。”
可是他们都不认识那种草。
晨刚从雾里醒来,夜还在雾里梦着,他们就开始了超凡脱俗后第一天的生活:用刀铲除杂草,掘地播种。尽管他们厌倦现代文明,可还必须利用诸如刀子一类现代文明的成果,‘刀耕火种’,逐渐把自己送回洪荒。
女友的主要工作是采集野菜、做饭。她没有丝毫辨认野菜的知识,有毒的无毒的,见不是野草就挖,结果午饭后两人就上吐下泻……
第二天夜里星月皆无。他们正在帐篷里与蚊子交手时,山风骤然掀天揭地而来,豪雨携着雷鸣电闪铺天盖地而至,帐篷转眼间被狂风扫荡进了汉江!两人直接暴露在雷电豪雨之下,瑟瑟发抖的小温搂着瑟瑟发抖的女友:“这可怎么办?”
“古人没有帐篷不是也过了?明天我们搭建个草棚!”
经受了一夜苦风凄雨,天亮后,两只“落汤鸡”就开始为搭草棚而伐木、割草。不久女友却发起了高烧!
离开城市时女友说:远古人没有药品不是也过了?因此就没带常用药。可眼下没药怎么办?女友说找些草药来治:“这漫山遍野都是草,其间不可能没有治病的草药。”
然而她不认识能退烧的草药,小温也不认识。在这方面,人已退化得不如动物了:包括老鼠、野猪在内的动物生病或受伤,都是能找到草药以自救的!
无奈时小温要送女友到医院。他记得离这里十多公里的山区小镇上有所医院。女友却不同意:“既然我们选择了反朴归真,就不能再走回头路。”她认为到医院求救是向世俗投降。
而小温已经打算投降了。因为他心里突然间亮起了一道闪:假设现代文明瞬间轰然坍塌,世界坠落回洪荒,对于蚊子、老鼠、野猪等所有动物都是无所谓的,无非是重新踏上漫长的进化里程罢了;而人却不同――现代文明,已摧毁了人作为动物原始的生存能力和对自然最起码的适应能力!那么,面对严酷的原始环境,现代人只有灭亡一条路。
他说:“人是唯一不能走回洪荒,再活着回来的动物。”
女友高烧愈甚,已迷迷糊糊不能对话了。小温不由分说,背起女友离开了他们的“大隐”之所,连滚带爬地下山,泥猴子一般重入红尘……
女友住院期间,闻讯赶来的当地森林警察告诫小温:他们“大隐”的地方是一个森林保护区,严禁迁入居住,更不允许在其中砍伐树木、拓荒种地,要罚款!
他们“大隐”的向往和实践,顿时被捶击得土崩瓦解――不仅是现代人本身无“大隐”的能耐, 而且,这是一个无隐可隐的时代。
作者简介:尹全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小说排行榜上榜作家,名列“中国当代小小说风云人物榜·小小说星座”、“新世纪小小说风云人物榜·金牌作家”,作品曾先后4次(届)获得“中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其他全国性奖励40余次,“小小说金麻雀奖”“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民间文学奖”获得者。
募 捐
◎杨富安
那年,我所在的山区小学,房屋年久失修,一个屋角被山洪冲塌了。
村长察看后,立即决定,让孩子搬出去,在外面租房继续上课。
村长召集村组干部商议,一边积极争取上级部门补助,一边还得自己筹措资金。
村长想到每户都有孩子上学,按户摊派能够集资完成修缮任务,可风声传出去,村民们有议论,说是国家现在不准乱集资了。村长找到我商议,看看有没有可行的办法。
我向村委会建议,把全村在外工作人员统计一下,发个倡议书,每人募捐一二千块钱应该没有问题,并把捐款人的姓名刻在石碑上,让学生们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
村长赞同我的看法,很快列出一份有20多人在各个部门工作的人员名单,让我草拟出一份倡议书,拿到镇上打印,以村委会和学校的名义发出去。当我问到村长的儿子在外打工发不发倡议书时,村长毫不犹豫地回答:发。
一个月后,收到一位在外县工作的局长寄来的钱和信。他说,得知村小受灾,理应积极捐助,奉献爱心,无奈家庭拮据,只有200元,请谅解。一位在县城工作的主任说,我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考上大学,现在有稳定的工作,本应借此机会好好报答母校的教育之恩,可目前社会上各种人情随礼和需要捐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只好100元,略表心意。还有一位在镇上工作的干部说,家里就靠他一点工资,要养活4个人,实在紧张,拿不出钱,请村委会和学校多多包涵。
村长看到他们委婉谦辞的来信,口中不住地叫骂,那些狗日的东西,变了,完全变了,简直是人心叵测呀!
村长抚摸着不多的资金,心里万分焦急,因为马上到了冬天,总不能让外面上课的孩子受冻吧。
一个晴朗的午后,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开着一辆小车来到村部,他见到我和村长,恭敬地递上两盒中华牌香烟,从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摞钱放在桌上,说是捐献给学校用于修缮房屋的,并表示,还将为修通村上的路积极做出贡献。
我不认识那个青年,村长定睛看了一眼,吃惊地叫道:儿呀,你可终于回来了。
我知道这个青年是村长多年没有回家的儿子。原来,村长的儿子上到初二就辍学了,村长用各种办法规劝儿子继续读书上学,想让儿子上到高中考取大学,为家乡争光,可儿子偏偏对学习不感兴趣,不求进步,在村长一次严厉的打骂中出逃了,这一走就是七八年杳无音讯。这期间,每逢春节,村长的儿子不是不想回家,可想到父亲严厉冷峻的面庞,多次拿起的电话又放下,内心还在仇恨着父亲。村长只知道儿子去了南方,但不知在哪个城市,多次托熟人帮忙寻找,都没有结果,只怨自己当年鲁莽地行动,深深地刺伤了儿子柔软的内心。
村长的儿子那年来到南方一个沿海城市,进了一家建筑公司,老板看他年纪轻轻,干活卖力,为人诚实,就把一个项目分包给他。他在这个项目中赚到10万元,随后又招揽了十几名工人,成立建筑队,独立承包市政工程。
村长的儿子收到我寄出的倡议书,万分激动,知道父亲现在的处境,心想这下该到回家的时候了。于是叫上自己的女朋友,开着新买的车,一路颠簸着回到山里。
村长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浑浊的泪水不住地滑落。
作者简介:杨富安,男,70后,现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近几年来,曾在《散文》《散文选刊》《华夏散文》《精短小说》《百花园》《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作家报》等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100万字。有30多篇作品入选各种版本文集,获得各种嘉奖20余次,出版有散文集《总有一朵花为你开放》。
阿 华
◎李晓铃
当我拐进那条熟悉的巷口,我内心有只水桶七上八下。推门,迎面看见一个身穿红色外套,背着我正在打电话的身影,我猜想是她!果然她猛一转身,看见我推门进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又惊又喜,我们俩都情不自禁向对方招手,笑得很灿烂。我还没走近,她已经迎上来。正当我踌躇以一种什么方式问候她时,阿华亲切地伸出枯瘦的手握住我的手,再贴向她的脸颊。“嗨!好耐矛见了”!我憨笑。 “哎呀,好耐矛见,你过黎啦,你长到好大只了咯!”阿华慈祥地看着我,一只手放不下正忙着听的电话,一只手温和地轻拍我的手背。她话不假,靠在她身边我仿佛像一只大猩猩,威武雄壮。很多人初次见到我的身高都会发出赞叹,问你怎么长那么高?我懒得解释,只好戏谑自黑:“吃激素牌的高粱长大的。哈哈。”阿华才及我肩高,肥厚的红外套像套在竹竿上,随风飘摇。
我俯视看见她头发稀疏,增添了不少白发,眼角的皱纹可以挤成一把扇,不由感叹:“您还是那么瘦!”阿华笑笑点头:“是啊,整日带两个孙仔累死人了。”
“喔喔,您两个儿子都结婚生子啦?”我问。 “嗯嗯,是啊是啊,厄哟,对了,你要买什么吃的?”阿华想起什么似的,指了一圈架子上一排排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糖果饼干。这些都是小时候我最喜欢买来吃的零食、泡泡糖、鸡仔饼、爆祖、瓜子、辣条等,数也数不清有多少种好吃的。记得那时没钱,就朝着妈妈哭闹,滚地撒泼,死乞白赖要了一毛两毛钱,像捧着珍宝,脱缰的野马似的直奔阿华的小卖部。每次我都像条泥鳅挤进人群,找到冰箱就马上掰开,俨然小主人似的自便,翻到箱底拿到“冰哥哥”喜不自胜,摊开捏成菜团子的两毛钱,向阿华挥着并嚷着快收,快收钱,生怕“冰哥哥”转眼变成白花花的水。阿华每次看到我进来,都笑眯眯的,她也不尾随我拿了什么东西,似乎不担心我像别的小孩子一样“顺手牵羊”。天知道,我还真的做了一次小偷。那次我放学回来,轻车熟路地跑到瓜子罐子里,伸手用勺子扒瓜子进口袋。阿华正俯身搬弄什么东西,这时我“鬼迷心窍”,本来五毛一勺的瓜子已经装够,我却偷偷地再把小手伸进罐子里,这时,阿华居然突然转身站起来,目睹了我正在行窃的一幕,我吓得赶紧缩回手,龇牙咧嘴。以为大难临头,准备好逃跑计划了,只见阿华原来惊诧的脸色瞬间切换成微笑,装着没看见又背过身忙弄。她没有责怪我,反而帮我掩饰,当时我又羞又怕,而她却用一种流水的方式原谅了一个小孩。我以为她再也不相信我了,心里骂我是一个坏小孩,但是她似乎永远信任我,每次让我自己动手,因为我有时比她更清楚一些隐身术高明的零食比如“手指饼”放在哪里。我被从外面跑进来的几个小孩簇拥着往后退,不由得想起自己儿时蹦蹦跳跳去阿华小卖部买零食的情景。现在这些装着各色零食的玻璃罐,盖子瓶角都有些缺口褪色了,我站在其中,它们仿佛缩小了很多,不变的是它们依然像一排排可爱的卫兵围着我,听我发号施令。
我一边想一边不由得笑了。阿华还在听电话,照顾不了我,她忙叫一个老乡招呼我买东西。我拿好糯米粉取了零钱,回过头跟阿华笑着告别:“我先走了,阿华。” 阿华连连笑着点头,朝我挥手。阿华,这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时隔九年我第一次喊出,连自己也惊讶于这份亲切与熟悉。小时候我只会嚷着“欸!喂!”只管达到买到零食的目的马上撤离,从不叫唤她的名字。如今我忍不住叫她一声,由心而发的。
我长大了,她也老了,我的童年也不见了。那些年阿华铺仔承载了太多太多我童年的记忆,每每想起,都快乐不已,那些快乐的事拖着往日的童真浮上来,一起涌向我。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第二卦
◎潘雪冰
今天,高老头死了,不是谋杀,他是自己死的,但是,自己死的并不等同于是自杀,这个得从早上讲起。
高老头是个高人,少时从师卜卦名家,二十三岁自立门户,至今三十七载,卦象无一错漏,人称铁口直断高大师。
今日是高老头六十大寿,他的师父曾在他自立门户后留给他了一个锦囊,但要他在六十岁生日这天才能打开。早晨,高老头便打开了这锦囊。
“徒儿切记,今日不能卜第二次卦,卜者难生。”
高老头惶恐不安,他深知他师父留给他的锦囊必不会害他,不能卜第二次,也就是只能卜一次。但今日寿宴高官富人云集,如果留在这里势必会卜出第二卦的。他思考再三,打定主意,唤来儿子,吩咐他照顾好今日来的客人,随后便出门去了。虽然寿宴上寿星公缺席实在令人费解,但高人行事大都是神神秘秘,平凡人怎会看得懂?
高老头为自己卜出了第一卦,算出他的生机须往东方寻。
这是第一卦,这也是今日最后一卦,高老头心想。
开头说了,高老头死了,不是谋杀,他是自己死的,那他到底有没有卜出这第二卦呢?
高老头出家门后一路向东,他许久没有出过门了。他先是经过一座人行天桥,桥上有个算命先生。他刚瞧见时便心生不屑,这些人大多是江湖神棍骗吃骗吃,他自名家出当然是瞧不起的,待他走进一听,嘿,这算命先生正在瞎编糊弄小姑娘。
“果真是江湖神棍。”高老头轻叹摇头,又对小姑娘道:“小姑娘趁早走吧,莫要被人骗了。”算命先生微怒,而小姑娘见情况不对拎起包就跑,钱也不付,算命先生便更生气了,指着高老头说:“你说我是江湖神棍,莫非你是老神仙不成,我今日就要和你比比,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赢不了我休想走出这片儿地。”若摆在以往,高老头怎会怕他,但今日不同寻常,他最擅长的是占卜爻辞,今日是万万不能卜出第二卦的,高老头迟疑了,看到从阴影里走出的几位壮汉,高老头发怵了,强龙难压地头蛇,高老头退缩了。
走出天桥的高老头,身无分文,手机也被抢走了。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高老头叹道。
一路向东行的高老头,不知不觉来到市里闻名的美食街附近,这整条街都充溢着诱人的味道,此时已近黄昏,高老头摸摸肚子,他已经饿了许久了。他厚着脸皮进到某家饭馆,不待片刻,便被人轰了出来,“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这已是高老头第二次发出感叹。
又一路东行的高老头穿过美食街来到广场,他又饿又累便寻了张石椅坐着,心里盘算在这呆到这一日过去 或许可行。就这样,他一直坐在石椅上,看大妈跳舞,看小孩滑板,看人来人往,看着日落月升。
这真是他过得最煎熬的一次生辰了,还有多久呢?他想。
恍惚间不知光阴,此时的夜如同晕不开的墨块,厚厚的云层遮掩了月华。高老头昏昏沉沉之际,听见远方天际传来三声钟响。他惊醒抬头,天空一片昏暗,无星无月难辨时辰,他又向远方望去,只见中心的钟塔高耸,时针隐约指着十二。
子时已过,这一日过去了。
高老头乍惊复喜,猛然站起,突觉一阵眩晕摔倒在地,他也不管不顾,就地卜起卦来。
“速离。”
这是他当时解出的卦,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断错的一卦,而这也是他这一日卜出的第二卦。
……
过了三个小时,钟声又响了三下,此时时针恰指向十二。
月上中天,月华洒落各地,照亮了被人遗忘的角落,醉酒的行人意外地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代高人竟是不慎摔死的,这个事实难免让人唏嘘不已。但又有人说,高老头正是卜到自己的死期将至才在生辰这日离开家来到广场的,连自己的死期死地亦能料到,果真是高人啊,众人感叹。
但不管怎样,今天,高老头确实死了,真的不是谋杀,他是自己死的,但是,自己死的并不等同于是自杀,这下,你明白了吧?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台风天送货
◎游碧珊
台风快要来了。市气象台连夜发布台风黄色预警,说是要加固或者拆除易被风吹动的搭建物,提醒人员切勿随意外出,要确保老人小孩留在家中最安全的地方。父亲早上就收到预警短信了,但他不以为然,依旧出货。
“芝子,帮爸拿电话簿过来,爸要打电话,刮台风,塑料鞭子应该好卖。”父亲在房间里面叫我,我赶忙跑过去给他拿东西。
我递电话簿给父亲的时候,他还惊讶地看着我,疑惑地问,“你今天怎么不去上课?”
“要刮台风,学校都停课了。”
“这样啊。那你不要乱跑啊,好好在家待着。”说完,示意我出去。刚刚关完门,房间里就响起了他的声音:“喂,是东门二哥吗,哈哈,我是顺风日货销售部的,台风要来,你们那儿缺什么吗,我今天会送货到那里去……”
我对这种电话已经见怪不怪了。从一年级开始,父亲就一直在联系客户送货。
我害怕父亲,他长得很黑,鼻子高高的,说话很凶,眼神带刀。但是父亲跟客户打电话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很温柔的人,感觉低声下气的,我有点不喜欢。
停课在家,百无聊赖。时间一时不知如何打发,便想着去玲子家玩,玲子家离我家不远,隔两条街而已。找好朋友的心一上来,父亲的嘱咐就忘了。
玲子家是我们这个地方有名的小康家庭。玲子爸爸妈妈都是银行职员。所以玲子家的房子比附近人的都要豪华。
“玲子!我来找你玩了,快开门呀!”我用力地敲着门,玲子的妈妈开的门。她告诉我玲子在楼上玩,我可以一起去玩。我点点头。这时,我看见客厅里有玲子爸爸,便问了声好,就跑上楼去了。我对玲子家很熟悉,一下子就可以找到她。一见到她,就问她:“你爸爸今天不用上班吗?”玲子答道:“不用啊,今天刮台风,他就不去了。”我奇怪,再问:“不去上班也有工资吗?”玲子疑惑一下就说:“不知道,可能没有。不过,爸爸说,一天工资而已,生命比金钱更重要。”“那我爸爸为什么还要出工呢?”我自言自语道。
玲子不管我的自言自语,就拿出她新买的芭比娃娃玩了起来。我的眼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
正玩在兴头上,我好像听见父亲的声音。这时玲子妈妈上楼来找我,说是我爸爸要我回家,刮台风在外面不安全。我不情愿地和玲子说再见,跟着玲子妈妈下楼去了。
玲子父亲正和我父亲聊天,玲子父亲的高大白皙与我父亲的矮小黝黑形成明显的对比。他们二人虽然年龄相近,但明显父亲看起来苍老地多。
“爸。”
“走,跟我回家。”说完,我们就一齐走出玲子家。十岁的我,走起路来还没有那么快,一直被父亲撇在后面。台风还未到,太阳还挺大的。我发现父亲手里有一把折得不好的伞,它皱得不成样子。突然,父亲停了下来,把他手里的伞递给我,示意让我自己撑。我接过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父亲依旧是走得比我快,没有丝毫要等我的意思。我知道他的性格,就慢慢跟着。
有一瞬间感觉父亲是带着太阳的光辉的,他是世间最伟大的父亲,包括他的黑皮肤。
回到家的时候,天有点要起风的意思。我问父亲,“今天还出货吗?”
“出,怎么不出,还要管你的吃喝拉撒呢?不出工,你吃什么?穿什么?钱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一边搬货,一边回答我的问题。同时开始他的唠叨模式,“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做重活,要想轻松点,现在就好好努力,不要整天玩……”父亲的这些话我都听了几百遍了,耳朵快要起茧子了。
蹲坐在门槛上的我,痴痴发呆。父亲从来不肯让我干重活,有时想帮他,他就说,你是学生侬,要好好学习,干这些做什么。我无奈,只能看着他的货物一箱一箱地搬来搬去。台风天更是如此。
“爸,风要起了,要不你就别去送货了。玲子爸爸说,生命比金钱重要。”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说好去的,现在不去,人家下次还怎么敢跟我们做生意。”说完,搬完最后一捆塑料鞭子,关上车门,开车走了。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希望台风来得慢些,来得小些。要知道,路上有我要牵挂的人呐。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我的班长
◎杨 讷
来到军营已经好多天了,这几天非人的训练已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兄弟们一回来便倒头就睡,唯有我们的班长还没回来,想起这个班长,我不免摇了摇头,谁人不知四连有一个怂兵班长。我在内心叹了几口气,出去找呗!准是训练落在了后面 。现在天黑洞洞的,他胆子小不敢回来。
“于小超”,“于小超”——一路喊过来,连个人影都没有。内心不免疑惑,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抱着耐心又继续往前走了好远 ,终于在一棵树后面发现了他,他正抱成一团,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呢!
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颤了颤身子,内心哂笑了一下,他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我没好气地唤了一声:“于小超”!于小超小心翼翼地把身体转过来,看见是我,舒了一口气,笑着对我招了招手。
一路上回去,于小超唠唠叨叨的,我一句也没搭理,其实我打心眼是瞧不起他的。要不是因为他年龄比我们大,谁当初会选他当班长啊!失策、失策。
第二天,天还未明,哨声就响了起来。
来到集训场,长官说今天我们就进行手榴弹训练,闻言,我们这些人都沸腾了,只有于小超神情凝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也没多想,觉得他又是老毛病犯了。随即我们便又笑作了一团。
正直晌午,太阳大得很,像个火球一样,把地面烤得火烧火燎的烫。
训练还在进行,前面几个兵表现得非常好,长官脸上全是笑意,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大喊:“小心”!由于训练场太过吵闹,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就在这危机关头,于小超冲了过来,像一匹脱了缰的马,快速地捡起地上已冒着火星的手榴弹,扔了出去,像要把自己甩出去似的,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手还在轻轻颤抖。他还在剧烈的呼吸,喘不过气似的。然而被他救的那个人却还在呆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像是定格了一般,估计他心想着这算是在鬼门关无声地走了一遭。
事后,当所有人都震惊于于小超的胆大举动时,我却更好奇他是怎么改掉他胆小的毛病的。我对这件事一直好奇,终于有一次忍不住了,我偷偷问他,他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样子,用一种悲伤的语调对我说,其实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但是他的父母早在几年前就死于小鬼子手上,他说那天下午,他如同往日般放牛回来,走在乡道上,立马察觉出了怪异,当时也只是觉得奇怪,大白天的,路上怎么没有人呢?推开自己家的大门,地面十分凌乱,到处都是废墟。里院传来一阵阵喧闹的声音,他预感不妙,慌忙跑向里屋,却看见小鬼子在投手榴弹。然而当时他可怜的父母还在屋子里,他说他永远忘不了小鬼子们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他痛恨他们,却更痛恨自己。因为当时就是因为自己的懦弱间接杀死了父母。“我怕手榴弹,我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炸死,而无能为力。我讨厌无休止的杀伐。我一直都想让自己勇敢,那天我做到了”。
我看到了我们班长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那火苗是那么滚烫,那么亮眼。
(商洛学院作者系学生)
烟 雨 楼(外一篇)
◎赵轩乐
况之初遇太牧,是在早春,况之登楼远眺,整个柳镇都笼罩在烟雨之中,他出神想着,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拾级而上,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来者正是太牧,太牧身穿紫袍,腰束金丝织带,仪容端正,气度不凡。
太牧看着身穿青灰布衣的况之,满不在乎地说:“ 一个穷书生罢了。”讲完,就转身下楼。况之猜出他的身份,他看着太牧下楼,他朝街边看了一眼,那里立着几个奴仆。
雅子问况之:什么时候娶她?况之安慰她:“快了,这次进京,求个一官半职,回来就娶你。”雅子紧皱眉头,满面愁容地说:“不知怎么,心慌得厉害。”况之紧紧抱住她,小声说:“别胡思乱想,我一定会娶你的。”
况之见了父亲的故旧庞大人,况之呈上自己的诗文,庞大人草草翻过,喘着问:“贤侄对朝政可有见解?”况之恭敬回答:“伯父,见解不敢当,只是些不成熟的想法。”庞大人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侧过身,看着况之,况之提了一口气,侃侃而谈。庞大人听完,笑着说:“贤侄志向高远。”说完,端起茶杯送客,况之在旅馆等了四五日,垂着头回了家。
庞大人冷着脸说:“你懂什么?他讲的全是政弊,提的都是举措,举荐这种人,迟早会出事。”庞夫人小心地递杯茶水,没有再说话。
况之背着行囊,骑上瘦马,踏尘而归,镇外的柳树已抽出嫩叶。
雅子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况之只是摇头。雅子垂着泪说:“爹要把我许配给了张员外的儿子太牧,本月十五过门。”况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幽怨地说:“只怪我,一无所有,雅子,是我负了你。”
太牧给了况之银两,况之推辞,太牧趾高气扬地说:“柳镇池浅,你另觅一块去处吧。”况之背上行囊,骑上瘦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太牧很喜欢雅子,做了很多事讨雅子开心。雅子很认真地说:“你不必对我太好,我心里早满了,再装不下什么了。”太牧只是笑笑,依旧宠着她。
况之屡试不中,庞大人也没有再理他,遂心灰意冷,断了仕途之念,开学堂,做了私塾先生。太牧经营有道,茶铺粮行,生意兴隆。太牧托人请况之回乡,况之推辞,太牧亲自前往,终于答应了。太牧在柳镇帮况之开了学堂,请他坐馆教学,还把两个孩子送到学堂。雅子不解,太牧说:“其实没什么,都过去了。”
况之回乡没多久,就染疾而亡,太牧厚葬了他。没人知道,太牧毒死况之,下毒的人,也被处理了。柳镇笼罩在烟雨之中,雅子陪着太牧,登上高楼,太牧笑说:“烟雨蒙蒙,真好看。”雅子轻说:“朦胧的,也看不太清。”太牧追问:“看不清什么?”雅子认真地说:“人心。”
红 豆
青诚外出时,主持专门同他讲,游历是斩断情丝的好方法,若是断掉了杂念,方是真正入了佛堂。青诚拜了拜,就拿着钵出发了。
渡口挤满了南下的难民,青诚法相庄严,退避旁侧,手捻佛珠,闭目诵起经文。一个女子走了过来,轻声唤他:“师傅,你不走吗?”青诚皱了下眉,没有睁眼。女子的声音像柔柔的水草,扰的青诚心里乱乱的。倾城慢慢睁开眼,发现女子一直盯着他的脸,青诚忙转身,扭头不看她。女子轻说:“师傅,心中若真有佛,会这般面红耳赤吗?”说完发出银铃般轻快的笑声。青诚快步从渡口离开,走了好久,才敢回头,渡口,已消隐不见。
青诚回到寺中,主持问他:“悟到什么?”青诚只是摇头,住持缓缓说:“当断不断,佛前空梵。”青诚毕恭毕敬的垂着头,耳畔全是女子银铃般轻快的笑声。
雅子对着铜镜,给脸上施粉,洁白的肌肤,更显娇嫩可亲。雅子呆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初见青诚时的画面,青诚当时还是一个小沙弥,她上山崴了脚,是青诚背她下山,雅子在路上逗他,倾城呆笨的样子,惹得她不住地笑。雅子很认真地问:“女人可怕吗?”青城一板一眼地说:“欲念可怕,不是女人。”雅子临走时,拽了拽青诚的衣袖,青诚慌乱间红了脸,雅子笑着说:“瞧把你吓的,逗你呢。”
雅子时常到寺里参拜。日子一天天过,雅子愈来愈端庄淑美,青诚成了僧人,有了自己的法号。雅子有时会去找他。青诚刻意地站在佛殿前的石阶上,法相庄严的谈话,雅子有次问他:“若是一个女人爱上僧人,会怎样?”青诚紧闭着眼,回答道:“无果,僧人无念,徒增烦扰。”雅子大声说:“你看着我说,我让你看着我说。”青诚捻着佛珠,拜了拜,轻说:“请回吧。”雅子垂着泪下了石阶,身后传来了一句话:“你不必再来找我,我马上就外出游历了,望珍重。”住持问青诚,当真能舍此俗缘,青诚闭眼诵经,窗外秋风摇叶。
青诚走时,正是日暮,斜阳衰草,古道更显悲凉。登上小丘,青诚望了眼不远处的小镇,镇子上空浮着薄薄一层炊烟。一个小童跑了过来,拜了一拜,捧出一个锦囊,交于青诚。青诚问他,小童恭敬的说:“小姐命我交予师傅,在此久候了,小姐说师傅是出家人,不收财物,锦囊中只有一颗红豆,还说师傅善诵摩诘诗作,应懂此中意。”说完,就跑下小丘。
青诚忽忆起当日,背雅子下山,雅子指着树上的红豆,揶揄着说:“你会背王维的红豆吗?”青诚睁大眼睛抢说:“摩诘先生的诗我都会背。”雅子说不信,青诚大声诵读:“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风 声
◎杨文雪
卡车往村里运来了一批又一批器材,简易帐篷里也只有几个窜动的人影,好凑热闹的村民打听到这是要给村里修铁塔了,以往的铁塔都修在远处山顶上,器材靠着骡子往上运,离得太远,看不见、摸不着的,村民们也不大在意,在门跟前修铁搭,这是头一回。
果不其然,器材堆叠的老高的时候,一大批施工队来了。
正是农忙的季节,玉米窜头长,野草也不落后,家家都赶着好天气除草、施肥,天刚蒙蒙亮,露水还未干,村民就在地里忙碌着,没一会儿,施工队也上工了。傍晚,村民扛着锄头回家了,工地上的灯火也暗了。村民们眼看着铁塔长高,长高,再长高,估摸着再有个把个月就该完工了。
铁搭就在农田边上,村民们趁着喝水的功夫也会过来看看热闹,慢慢地当地村民和施工队的人也熟络起来了,施工队里的工人都是些外来人,吃住都是在邻村老乡家里,晚上下了工,工地上就留两三个人值夜。
工地上绑脚手架的绳子,用完之后也就废弃了,村民们农忙完也会去捡点拿回家扎口袋用,铁搭就要完工了,搭脚手架用的大竹子在旁边堆了成了一座小山,施工队的人说,完工后这些竹子都要运回去。
这里多山少水,竹子稀少,家里实在有需要,才会花上一天功夫去远处的水井湾砍上一大捆,还都是些细竹子,做菜园子的篱笆还行,想要搭个晾玉米的架子极不容易。
这么些个竹子天天在眼前晃,村民们不由得眼红了,趁着中午施工队吃饭的功夫,胆大点的人,就会“光顾”工地,捡点扎口袋的绳子,再“顺道”扛几根粗壮的竹子,放在院子里,大家都很羡慕。
自此,干完农活后,“光顾”工地就成为村民的家常便饭,不知不觉中,大家谁也不声张,只是“光顾”工地更加的频繁,路上碰到熟人,大家都会心一笑。连小孩子也很懂事,放学后,也要去工地“光顾”,等待着收获成果,赢得大人的夸奖。
渐渐地,大家都习惯晚上出去“溜达”了,夜晚的村子里热闹起来了,大家都赶着趟往工地上跑,更有甚者,拖家带口拉着农车去,装上满满一车。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比谁拿的竹子多,偷拿竹子在村民之中变成了一件极具成就感的事儿。
这天,不知从哪里传来风声,“工地上的人报案了,上面要挨家搜查竹子,搜到竹子就要罚款,一根一百块。”村民顿时傻眼了,大家都惶恐不安,再也没有人“光顾”工地了。
风声就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夜晚又归于平静了,只是村民们的内心久久还不能平静。大家都在自己家里商量着对策:
“早就说不该动这竹子的念头,这下要遭殃吧”。
“上面要查下来了,这竹子到底要咋处理?”
“要不在趁着夜里,把这些竹子给放回去吧”。
月亮挂在天上亮堂堂的,村民们又忙碌起来了,这一次又都是全家老少出动。院子里劈竹子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响亮,炕门口火光四射,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走向山里的脚步声也清晰可见,在回来的路上或许还会遇到曾几何时对比谁拿的竹子多的人。楼顶也是挪放竹子的好地方,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切都安排好了,大家仍旧连着几天都惴惴不安,老远看见施工队的人就像老鼠见了猫,躲都来不及,大家都没精打采的干着农活。
当肆意生长的野草被除尽的时候,铁搭建成了,施工队也随之撤离,拆卸下来的竹子还是在原地堆的小山一般高,村民们恐慌的搜查始终没有来。
夏天到了,风声也静了。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梅 雪 恋 歌
◎王 浩
一场飞雪,让眼前一片苍茫, 落雪残冰中,却绽放着娇艳的红蕊,纷纷扰扰的雪,迷乱了眼,苍白了世界。
雪花一揽天空的晶莹缓缓飘落,飘落在门前的那朵朵盛开的腊梅上,“风舞冰花朵朵白,点点梅红傲雪开”。梅红缀雪,红粉尽舒,娇艳欲滴,灵秀而不娇艳,艳红的梅朵在枝头上幽香含笑,每一朵雪都侵满了梅花的晕。
一颗心,经历风霜,依然单纯洁净,纤尘不染。 鼻翼间飘散着清雅的芳香,冰雪的世界,摇曳着一抹俏丽,显得如此孤独、落寂,也拥有着勇敢不屈服的傲然。
你看,那娇艳的倩影,依偎在莹润的雪花里,洁白的雪花衬托出梅花的曼妙身姿,缕缕幽香轻轻拂过冬的落寂,深深地吸引住千万过客的倾情,也许,恋上冰雪世界里的娇艳,读懂孤傲间的一世倾心,才能明了于孤独里得到的安然自在。并不是拥挤在夏季的喧闹中,在百花争艳里,就可以寻找到群芳的妒嫉,也不是,于浮华的繁茂里,才能找到俗艳的美丽。就是喜爱那份自在,喜爱那份与世无争的清净,守望着独自的芬芳,于时光间绽放出一抹红韵,剔透的冰晶包裹着娇嫩的花蕊,每一个单薄的花瓣于雪的莹白,冰的晶莹间,乍现转瞬即逝的娇媚。风雪中,遥望生命中的高贵和华丽,绚烂在一片冰雪之间,从容淡然的独自芬芳,为清冷的世界倾注一世的深情。
天地淼淼,雪花飘飘。娇艳的梅花在风中颤抖。即使两地别离,即使劳燕分飞,即使貌合神离,也融化不了佳人纯洁的心。雪花,很美。如佳人的心境如水、冷清玉洁、香凝如玉。也许没有彩蝶飞舞,没有蜜蜂的清唱,却能被轻盈的六角雪花翩然的舞姿萦绕,眼眸间,雪花飘逸着轻盈的身姿,冰晶垂挂出晶莹的柔情,梅花在一片琼花间尽显芳华,我不懂雍容繁华,也不懂富丽堂皇,只知道,恪守曾经的初心,灵动的容颜为清冷的冰雪世界倾尽绝世的妩媚,我沉睡千年,只为一场相约,当漫天雪花飘落之时,就是我氤氲着醇香而来,一颦一笑间,把你思念,哪管清冷孤寂,哪管北风肆虐,你在十里春风间风华正茂,别忘了曾经冰雪世界里守护你的那抹美好,消散的清香,温柔着一段刻骨铭心,守护的执念,在一场纷扬的雪花间,零落了瞬间的芳菲。
醉一场芳香如雪的时光,梦一段现世安稳的情缘。雪花,轻盈落下,在空中悠悠旋转,静静的,默默的,不言也不语。戴一顶白帽,穿一身白色羽绒服,双手捧着飘落的雪花。雪花,很美。美得纯净,美得晶莹,美得透亮。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众芳散尽独自开,香残入雪香犹在。凝视雪中的婷婷袅袅,不肯混芳尘的傲然,更是恋上苍茫间的红韵,为了等待纯美的爱情,宁可于冰冷的冰雪里,温暖路过的眼眸,我守候你的孤傲,你送予我洁净的深情。人生不可替代的美好,就是苍凉的尘世里,遇见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美丽,你的世界我来过,当冰雪洒满大地,匆匆闪现的俏丽,埋进冰天雪地,余香萦绕里,回忆不起最美的娇艳。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凌寒里的妩媚,惊艳了谁的眸光?冰晶的世界,望见一树的梅花,沁润在清新的芬芳里,无言也是暖。
喜欢在落雪的时节里,寻找梅花的俏丽,凝视着冰晶包裹的娇俏,宛如颤抖的羽蝶,欲飞不飞的停留在裹满雪花的枝杈间。也许,梅花的到来,就是为孤独的苍茫世界送去一抹暖意,把缕缕清香飘溢在落寂的时光里,让寂寞的灵魂也因遇见梅的孤傲娇艳而重获生机。为谁而娇?空对漫天的飞雪,拒绝泪眼迷离,没有暖阳苍翠,缺少呵护的温情,只有努力在冰雪包裹的世界里,努力开出朵朵娇艳,努力把芬芳播撒到天寒地冻里。就让薄薄的花瓣收起脆弱的胆怯,既然选择与冰雪相依,就不能抱怨哭泣。无意苦争春,只愿于冰雪里绽放最美的容颜,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黄昏的寒冷里,暗香轻扰冰冷的梦境,摇曳多姿的风情,在一片疏影里曼妙。月光下的冰雪世界,更是一片圣洁,夜色里的梅花,沾染上月色的清冷,芸芸众生,谁会求取一世的孤单?无人路过的落寂里,倾尽所有的美丽。看尽寥落沧桑,望遍世事苍茫,菩提下的超脱,清澈了凡尘烟火里的眸光。一半清心,一半繁华,唯有依偎在洁净的冰晶里,才能悟出纯美的真情。
岁月的安排,让芬芳遇见冰霜,没有温暖的世界,梅花没有学会抱怨和哭泣。世界给我于寒凉,我报世界以温暖。尘缘里的无奈,化为清香缕缕,你懂得,雪花里的娇艳,是孤傲不屈的芳菲,请好好珍惜于梅花的遇见,尤其是在冰雪天里怒放的美丽,请爱上风雪里的芳华,送予它无言的温暖。
雪,让世界纯净;梅,让世界美好。“臆断天涯,暗香盈袖浅留香,红尘静漠探春来”,冬天到了,春天的脚步声也就不远了。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商 州 秋 雨
◎肖月颖
北方的雨,春天缠缠绵绵,夏天热情激烈,秋天冷冽凄凉,而商洛的雨一年四季都是温柔的,将秀丽和豪迈结合在一起。尤其在深秋这般“销魂”的季节里,雨依旧温柔而使人心醉。
在秋雨来临时,秦岭山脉美得有点儿不像话。雨丝淅淅沥沥,滋润着疲惫的万物,似多情的女子轻揉慢捻着琴弦,诉说着秋水长天。千丝万缕的花针一般斜织着,泛起的微微青烟,随意的缭绕在农家白色房屋上、横亘于天、山、地之间。那是商洛特有的美景,集秀美与磅礴于一体。书写成一首诗,滴答滴答的雨声,如轻快的韵脚,留下美妙的音符。“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便是如此。
倚窗而望,微风轻轻地为它送行,婆娑的秋雨从深邃的天空款款而来,悠然自在。我沉醉在秋雨里,抬眼看风轻抬雨丝的娇媚,闭眼聆听雨滴对万物撒娇的声音。
这时要是再去一次莲湖公园,那便又是一次颇有情趣的享受之旅。撑着伞漫步在湖边,湖水在秋雨中微荡涟漪,湖中的残荷在轻风中微微摇曳,与湖心亭遥遥呼应。过往的行人总能品出“欲断魂”的寂寞。虽景是有些萧瑟,人是有些孤独,但也有秋韵雅单、浓淡相宜的唯美之意。
秋雨过后,又是一片绝美之景。藤黄、橙红、深棕、墨绿、还有棕灰交相映衬,随着山脉起伏着。小溪静静地向下绕过石头,流过小桥,流经银杏树,载着些银杏叶再缓步去向远方。
那些农家院落总是三两聚集在一起,门口养着高高的柿子树,还没来得及摘的果子,在雨后散发着诱人的橙黄,一眼望去颇有些点缀的美丽。我想王摩诘便是见了如此景致,才写出“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的诗句。
我想,雨时的农户们是懒散的,连带家里的猫咪也是懒散的。眯着眼看向屋外安静祥和的田间。陶渊明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不过如此。我想,晴天时的农户们应该是勤劳的,因为田里的大白菜在雨里异常的可爱,可爱到农民伯伯专门用小树枝把他们围起来。我想莫言的“三颗白菜”亦不过如此。
这时的树,也有着低调的韵味。树叶已落得三三两两,如果不是见证过他的辉煌,便无法辨认它的名字。可这都没关系,因为单单只是蔓延的枝桠足以见它的风韵。打湿的树干愈发漆黑,坠着的稀稀散散的枯叶在湿冷中摇曳,衬得山间萧瑟而唯美。
校园里的那排法桐在这时正消瘦起来,在雨后落得满地的红叶,惹得行人不禁怜惜。古人喜欢把秋雨和梧桐联系在一起来表达离愁,白居易的“秋雨梧桐叶落时”,温庭筠的“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无一不缠绵悱恻,惆怅萧瑟。
秋雨之下,商州是如此的宁静纯洁,美好。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自是花中最甜美
◎王曼竹
昼夜更替是一天,暑去寒来是一年。一日之际,最爱是傍晚,一年之际,最爱是秋天。再加上自己生在九月,便觉得与这秋又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对秋花下的笔墨绝不在少,传唱至今的名篇佳句数不胜数,欣赏屈原那两句千古言秋之祖的诗句:“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仅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幅优美惆怅的秋景图;赞叹唐代诗人李绅所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我们仿佛听到忙活在田间的农人爽朗的笑;更是感动于郁达夫的文字:“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字字情真意切地书写对秋的浓情。
穿越时光隧道,回望过往年月,秋于我留下最深的记忆便是桂花的香甜。小的时候,我还执拗地认为,秋天不嗅花香,不摘桂花,那不是真正的过秋天。
记得小学,每到秋天,等啊盼啊,待到花缀枝头便迫不及待地约上伙伴带上塑料袋去摘桂花。我们个头矮摘不到高处,枝头的又极容易被摘。所以常在花开满树的周末起个大早,在小区,在街道,东瞅瞅,西嗅嗅,寻觅心仪的花。那瓣瓣四下开裂的花瓣撑开一把把淡黄色,橙红色的花伞呈托举状保护着中间的蕊,美极了。我们最爱橙红色的,它较淡黄色的更艳丽些,更吸引眼球。采摘时为了避免桂花受伤,我们小心翼翼地一颗颗的摘,先堆放在手上,待淡黄色,橙红色覆满手心时,低头,闭眼,深深地吸一鼻香甜,抬头再慢慢睁开眼,缓缓呼气,迷人的香,在这呼吸间潜入了童年的记忆,再要同行的伙伴帮忙撑开袋子轻轻放入。接着眉飞色舞地吵嚷自己眼光好,摘的桂花最香,还炫耀似的给别人闻。可谁也不服输争着说自己摘的才最香。伙伴几个又大呼小叫的闻别人袋里的桂花,互相评价香气是几级。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爱又可笑,都是一棵树上摘的,哪来的谁更香。可能是应了那句自己劳动所得的自然是最棒的。
一早上的采摘后,到家也闲不下来。把桂花倒在桌布上铺开,挨个去除纤弱嫩绿的茎。交给手巧的奶奶做一个香囊,我要用粗布小包锁住香甜,留住秋天。再乘奶奶不注意偷偷放几颗花在水杯里。奶奶说它很脏,但我觉得香甜可人的它最干净。盖上盖子捂一会儿,打开来,香气顺着白烟漫上来又是深深吸口气。再小口喝水,满口溢满花香。美得我眯着眼睛砸吧着嘴,感叹秋天真好。再长大一点,便开始把桂花夹在日记本里,压在枕头底下,伴我香甜入梦。
秋天年年岁岁都来,但是长大后的岁月里,秋天总好像活在记忆中桂花的香甜味里。升学,搬家,一起过秋天,摘桂花的小伙伴们,像是散落漫天的星,各自发光,却再没有聚齐一同灿烂的机会。
时不时翻看以前的日记本,在纸页间偶然瞥见黯淡着毫无生气,一触碰就碎掉的干桂花时,也会酸鼻头。酸过,也自我安慰,若没有成长的遗憾,成长也就无所附丽。
在这深秋已过,隆冬未至的萧瑟里。我点开列表,群发了一条消息:“东关老街的伙伴们,等下一个秋天,一起嗅桂香,过秋天吧,最甜美的花,该和最对的人赏。”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归故乡
◎关心雨
铁路无限向前延伸着,景物却带着嘲弄一般不紧不慢向后倒退。马上就要回到那个被称之为“故乡”的小镇了。旧的月台,旧的街道,旧的小楼,甚至于小镇里住着的人都像是染了经年尘土似的旧。
曾无数次幻想过远走高飞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想象中应该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在风中洒脱恣意,走路都是一种不拖泥带水的坚决。现实却……泛红的眼眸,别扭的小情绪,仿佛经历生离死别一般的依依不舍,生动演绎了一场林妹妹式的暗洒斜抛。
想着离开时的画面,嘴角都不经意地晕开一抹浅浅的微笑。眼看火车快要进站了,反倒近乡情怯起来,心狂乱的在胸腔中跳跃着,带着些久别归来后看到熟悉而陌生的景象的胆怯,再仔细探查,又似乎隐隐压抑着一些难以言表的激动喜悦。一定是太冷了不然为何跳下火车之后的每一步都是颤动的。
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走在街道上,左看看挂在行道树上忽闪忽闪的彩灯,右看看重新翻新过的小区大门,一下子就想起半旧这两个字来。是了,就是半旧。像一件埋藏于地下多年的古董,重见天日被细心拂去秽物,仔细擦拭又陈列在玻璃台时所展露的样子。虽不亲切,却也勉强妥帖。
夜浓得像墨,一颗星星倔强的不肯向黑暗低头,却也无济于事,那种带有致命旖旎意味的昏黄的橙色灯光并不足以让我将更细微的变化瞧得真切,却又以细腻温馨迎接了舟车劳顿远行还乡的游子。这便是故乡了,她太清楚一个恋旧的孩子需要时间慢慢接受所有的改变,于是戴了重重面纱相见,只希望变化带来的冲击不要那么强烈。
然而不过几天,初见时的激动化为子虚乌有,平淡磨平喜悦的棱角。不知道仅我是这样还是大家都一样,拥有的越多,小小的一颗心也被越撑越大,愈发不知餍足起来。在外流浪时便惦记起故乡的亲切,踏上故乡熟悉的土地,便期待家的柔软,倒在家中舒适的沙发上后便又想要有人陪的温暖。好不容易终于那人为你停下了脚步你却以“全世界都可以不理解我,就你不行”的蛮横,伤害最亲最近的人。迫切想得到的东西轻易到手后就忘了小心翼翼的对待,更何况是根本不需费力便拥有的完整的家人的爱。对待素不相识的人彬彬有礼,对着熟悉的人使劲任性毫不讲理。隔着屏幕时温柔倾诉,见面之后激烈碰撞,刺猬一样恨不能将全身的刺狠狠刺入对方胸膛,最后又抱着自己缩在角落泣不成声。就是这样不知好歹。
连续几天像被抽走了浑身的气力,家里蓦然的空旷让我从心底不适应。故乡之于游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果故乡已经没有为你留的一盏灯,一道门;如果故乡已经没有沙发上等候的守望人,那么故乡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么何处不故乡呢?一个人窝在沙发的一角,兀自委屈着,隐忍着。想起小时候,还是这样,自己和自己玩,对着芭比娃娃说话。
这年头的人呐,最依恋手机。我开始怀念那个只有书信的年代。车马虽慢,但漂洋过海而来的珍重思念,是一笔一划下最有温度的无声告白。手机这东西真怪,与相隔甚远的人谈笑,与眼前身边的人默然。独自在外的时候家人与我微信,当家人凑在一处,他们各自又与远方的朋友消息不停。是不是科技带来的便利便让人忘了好好珍惜眼下?当有一天,交流可以跨越时空,你以为会得到感情的升温,但恰恰相反,问候是转发的敷衍,祝福是群发的无耐,人们再也找不回彼此牵肠挂肚的想念,屏幕上死板的文字激不出心底见字如面的感动。这样,科技带来的还是善意吗?
有时候心内怨气的爆发只需一个小小的索引。从面红耳赤到争执不下,彼此像个仇人,只恨言辞不能再激烈一些,不把最亲爱的人刺的心口流血就决不罢休。所幸是亲人,抱头痛哭一场,那些忽视所带来的小情绪,那些用孤单一砖一瓦垒砌的屏障,在含泪的一句“你总该学会独自长大”中土崩瓦解。终于明白,我不过 是个被宠坏的幼稚鬼。爱粘人的小破孩。家人的爱从不会因为一点一点的放手减少,就像故乡的回忆从不会因故人的远离而零落。
久别重逢让我们学会停下前进的步伐,回头看看日渐佝偻的爸妈,久别重逢让我们学会放下冰冷的手机,打破年龄的鸿沟与家人促膝畅谈。在抱怨家人加入“低头”大军时,却往往忽视只要你走过去,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们眼睛好好说话,他们会立马丢下手机与你拉开嘘寒问暖的话匣。
天气慢慢回暖,我的半旧的小镇重又生机焕发,人们依旧养狗种花,闲时拉拉家常呷口茶,让我终于学会了放下。放下手机,慢慢写信,拉长彼此牵挂;放下稚嫩,独自承受,缓慢优雅长大。归故乡,所归不仅在于乡,最重要的是,归来邂逅一个更美好的自己。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总有一种期待
◎祝思婷
你用浓重的油彩涂抹着你的妆容,你用婉转的曲调歌唱着你的未来。那个时代抛弃了世俗和迂腐,用温柔流畅的笔墨书写着你的色泽——梅兰芳。
你似那只在百花丛中翩跹起舞的蝴蝶,浑身沾满了飘香的花粉,不知在哪个安谧的夜,悄然飞进了我的梦中。你华丽的舞姿将我引诱进这荼蘼的花开,也许从那起时,你便再也未曾离去,成为我记忆中美好的期待。陈旧的时光安之若素,一切安好无恙。你在生命的隧道里款款而来,笑容满面,轻抚纱袖。逆着光,我看不清你的脸,却调和着光与影的残缺凝刻了一幅斑斓的画面。你的音容笑貌,掩盖了我生命那片空虚岁月的荒芜。
无数个寂静的清晨,无数次对你的期待。你躲在朱红的屏风后面,扬起长袖含羞掩面,步履轻盈,含情脉脉地雕琢那幕《玉堂春》。谁为你织画了戏裙边缘的兰花,将你衬托的如同仙子一般纯洁。我站在那扇描绘了杜鹃啼血的屏风前面,与你仅一纸之隔,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你缠绵细语,与我倾诉着凡尘俗世的欢乐和伤痛。我不言不语,看你在阳光里模糊了容颜。你旋转之即裙摆绽放了无数朵白色兰花,不艳不俗,似一抹柔润的勾勒,连灵魂都泛起了光亮。
你慢慢走,我慢慢等,等你在我的梦里变得丰盈。
无数个疲惫的午后,无数次对你的期待。没有香茗的点缀也罢,没有琴音的熏陶也罢,只为听你在我的梦里哼唱一曲动人的《霸王别姬》。你是一个演绎者,我愿做那安静的倾听者,听你还原跨越时空的赞歌。谁执著谁的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谁许下诺言,谁成了谁永恒的执念。你用变幻的音调和唯美的辞藻将人物刻画的如此细腻美好,仿佛你是一个多彩的调色板,为我为世人雕琢了一幕声泪俱下的画面。
你轻轻唱,我细细听,听你在我的梦里留下的声响。
无数个的安谧夜晚,无数次对你的期待。夜幕悬挂的零落的星辰读不懂我沉重的落寞。但有你也唯有你能够点亮我生命里比夜还黑的暗。我蜕去那冰冷的外壳,听你在梦里用那惊煞世人的《贵妃醉酒》温暖我。我似乎看到她摇曳的身姿如春天茂盛的柳优雅地随风而摆,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执酒杯在纱帘里鼻影。你在我的梦里又编织出无数个梦境,让我不愿醒来,不想打碎这美轮美奂的风景。
渐渐地,你被历史风化侵蚀的骨骼在我的记忆里拼凑起来,你让我期待了这美好的期待。
当所有的世俗在时光的角落里燃烧殆尽,当所有的红尘在岁月的凌迟下湮没无迹,你依旧在我的回忆里,你依旧在那红色的戏台上演绎着你的人生。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那不可磨灭的期待,期待着你在我梦中的归来。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诗 意 之 秋
◎李 桃
自古以来,秋天一直是诗人立于不败的主题。沏一杯茶 ,端一把椅子,坐在门前的庭院里,手持一本诗集。让我们的思绪一起飘到那个充满诗意的岁月年代。
北宋与西夏战争的期间,忧国忧民的范仲淹写下著名的《渔家傲·秋思》。虽同在秋天,却因不同地点而感到景致不同。“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他听闻秋天北雁南飞,至湖南衡阳回雁峰而止,不再南飞。这时的他一定看到天边的大雁了,不然他也不会如此感慨。他思乡心切,却没有回去,不是近乡情怯,而是无力返乡。于是他“浊酒一杯家万里……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他在那个地方,亲眼见了“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的壮阔苍茫的边塞黄昏景致。他的词里沉重开阔的意境显而易见,可他那苍凉悲壮的气概也会有人懂。
西风常在的夜晚,烛光映照着画屏。那深宫生活的宫女手拿着小罗扇扑打萤火虫,那时她是孤单寂寞的。她渴望有人陪伴,渴望得到爱与关怀,更渴望早日脱离深宫这片火海。她的内心,一定向往着唐明皇和杨贵妃两人的传奇爱情。“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也许她就是那个扶美人出浴的宫女,也许她也整日目睹那两人绝世的爱情。虽然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宫女,可她失落、凄凉,孤单的心情给她向往的前提。那夜色里清凉如冷水的石阶,给她想象的空间。她静坐在房间里,思绪却飘向了那夜空,她凝视着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秋夜里的她,原来这么的不好度过。也许杜牧是听闻或眼见这深宫女子孤独生活与凄凉心境,所以为她吟一首“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伟大的边塞诗人王昌龄也曾在《长信秋词》里写到“奉扫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那封建时代妇女的悲惨命运着实让人同情。
在面对这个悲凉的季节时,宋玉写到了“悲哉,秋之为气也” 好像秋天被人不约而同的赋予了悲凉的外衣。而刘禹锡却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这是多么乐观又积极的人生态度呀!在他被贬朗州司马时,正感春风得意的他被赶出了朝廷,其苦闷可想而知。世人都想他定会郁郁寡欢,悲伤至极,可他呢!凭借着求异心理,他是与众不同的,不曾人云亦云。写下了《秋词二首》,他在其二中叹道“山明水净夜未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他的诗意一时兴起,也许是因为“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他没有李煜的《虞美人》、王安国的《清平乐》,钱惟演的《木兰花》那般伤春悲秋,他以不同平常人的心态,战胜了苦闷,更战胜了他自己。也许就是这样傲岸不屈的人才能写出那“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的佳句。他的英雄气概和高尚情操足以让后人顶礼膜拜。
人间常如月,秦月照今人。新旧之间,时空变迁,景物不同,也都触动人心。当人安静下来享受闲时的宁静时,草木花树皆引哲思。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那种境界并不是古人专用。停下来,慢下来,你会发现,秋季带来的哲理就在我们身边,心弦所动或许不为少年强多愁。
品完这杯带有秋意的香茗,继续拿着这本宋词集选,荡着柳树下的秋千,嘴里歌着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这大概是以诗意栖居的最好方式!
值诗意之秋,品秋季之诗,美好而恬静!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等 待
◎鄢凯莉
远远望去,零星几点星光,点缀着孤单的群山,起伏的山坡抬起小脑袋如孩子般在好奇地眺望着什么,但却一直看不到尽头,似乎小山们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到底在等谁呢?
目光拉近,聚焦于村子的几户人家,依稀亮着点微光的灯泡,依旧如往常般忽闪着大眼睛,如同受惊的孩子,又更像是在好奇些什么。小杨抬起眼,仅仅把目光停留在这个陌生女人身上一秒,短短的一秒钟,小杨却显得十分不安与焦虑,他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玩弄着自己那磨出老茧的小手。
陌生女子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苗苗服毒自杀了,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吧!”小杨先是一楞,随即悲痛感如江水般涌来,他不由地泪湿眼眶,怔怔地望着这个打扮精致,脸上白净,双眼放光却咄咄逼人的女子,这个用一种近于肯定的语气质问着眼前这个少年的陌生女子让小杨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这个被人遗忘的小村子一般,层层阴影包裹着这个少年,让他不寒而栗。
少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他想发声反抗,但不知为何,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他说不出半个字。陌生女子见他不出声,便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随即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摇这个少年,口里不停地咒骂着他,话语肮脏,小杨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不住地摇晃着脑袋,盯着这个陌生女人。原来,这个面容精致的女人竟是苗苗的妈妈,着实有点让人出乎意料,印象中苗苗是个乖巧到让人心疼的女孩,有着淳朴的农村气息,与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着实有点格格不入。
苗苗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和小杨是同学,但他们的关系却不仅仅是同学,苗苗喜欢小杨,苗苗心里很清楚,但小杨却只是把苗苗当成妹妹看待。少年对女孩呵护有加,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特别是让苗苗产生错觉。
但是,苗苗后来认了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当“哥哥”。这让小杨很生气,他不理苗苗,不管苗苗怎么认错,甚至当众下跪,小杨依旧不予理睬。同学们开始对苗苗指指点点,这让苗苗羞愧难当,也许女孩只是在等待一个明确的答复,但小杨却不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苗苗。
圆月天,如同苗苗稚嫩的脸蛋,脸上永远是一抹灿烂的笑容,远方的村子里,是否有人知道一个稚嫩的孩子正走上一条绝路,她的眼睛里似乎并没有绝望,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小孩子的世界也许我们不会懂,一句简单的“苗苗,你没有爸爸妈妈,你爸妈都不要你啦!”可以深深刺痛她的心。苗苗也渴望父母的爱,但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直到长大了,她才发现自己与其他小孩的不同。
心被狠狠刺痛了,苗苗想回到最初的地方,回到爸妈的怀里,但她却只能苦苦等待这个没有出现过的场景,等待两个从不曾见过的人。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故 乡 的 雨
◎刘润杰
记忆中的故乡,是个烟雨迷蒙的地方。
雨,总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着些许凉意,细细密密的,如北京四月漫天飞舞的柳絮,飘飘扬扬。雨的气息,笼罩每一寸空间,充满每一个角落,也在每个人的呼吸中流转着。雨幕接连不断,模糊着现实与梦幻。
门旁的夹竹桃闪着泪光,娇妍婀娜,分外妖娆。在雨中,剧毒的夹竹桃也会褪去危险的力量,露出美丽的模样。
雨天里,会有顽皮的孩子,打着红色的小伞,穿着红色的小鞋,踏着小小的影子,蹦蹦跳跳地蹿出门来,先是四处看看,而后急冲冲地溜进雨幕中,转眼便没了踪影。
雨,仍旧下着。院子旁的墙壁上,湿湿漉漉的,青苔沿着砖缝生长,青青的,满是生机和希望。
傍晚,楼上的老大爷照例将归家的笛声奏响,渐暗的天在雨中愈发显得幽暗了,孩子们都沿着笛声回了家,抖落身上、雨伞上的水珠,回到温暖的饭桌旁。脱去稍厚的衣装,摸摸身上,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舒爽。
屋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黑暗在各处延展,一切都模糊不清,分不出界限。只剩屋外那盏唯一的大灯,它此时却显得有些昏暗。平时围绕在灯边的蛾子们一只都不见了,静静的,只剩下灯光在雨中扩散,仿若画中的留白。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请和我在红尘中相爱一场
◎周 栖
唐贞观末年,有人在长安街上抓住了一名小偷。缴获的赃物比较特别,是一个镶金饰银、艳丽夺目的女用豪华玉枕,这可不是平常人家用的东西。经过严厉的审问,小偷招供,玉枕乃从弘福寺内一个沙门的房间里偷出来的,这个沙门就是辩机和尚。此时,辩机正在弘福寺从事他的译经工作。
关于辩机的经历、俗名、出生地、家世、父母等,我们已无从知晓。只是在《大唐西域记》的卷末语中,有辩机稍作自我介绍的谦词,说他继承远祖隐逸之士的血统,自小怀着高操的志节,专心学问。15岁时,出家为僧。可以看出,辩机其实打心眼里是热爱佛祖的,只是命运的事情,谁也无从预料。
如果小偷盗去的是香炉或文具,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但豪华艳丽的女用玉枕跟高僧生活似乎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御史台立刻召辩机询问。起初,辩机态度强硬,坚不吐实,但在巧妙而又严格的审问下,他终于无法隐瞒,坦白说出这是高阳公主亲自赏给他的东西。
高阳公主是唐太宗的第十七女,天性活泼,“性聪慧,备受宠”。在后宫中,高阳像鲜花一般骄傲。但是,高阳公主还是被许配给丞相房玄龄之次子房遗爱。
公主嫁人,嫁的不是人,嫁的是家世,房玄龄是凌烟阁上的大功臣,唐太宗把高阳公主嫁给他的儿子是出于对房玄龄的抬爱。可惜,房遗爱和他以学、识、才知名的父亲太不相同,不学无术,只有一身蛮力。看清楚了自己婚姻的最终目的之后,气愤之余,高阳公主从结婚那天起就不接纳丈夫。
多情人总是会遇上烦恼的。婚后,高阳在领地打猎时遇到了辩机和尚。那时,公主16岁,辩机2l岁。当时两个人之间是如何“电光闪烁”,已无史料可考,但我们确定的是,一对青春正妙的大好青年,顿时陷入到“少年维特的烦恼”中了。之后,高阳便把自己的寝具搬到辩机的禅房内。可笑的是,驸马房遗爱居然像尽忠的良犬,在外面给他们看门。投桃报李,公主特别送给房遗爱两名年轻美丽的侍女。
在这场惊世骇俗的爱情中,高阳公主始终是主动热烈痴情的那一方。相对于她在爱情中得到的幸福,辩机可能要挣扎和痛苦得多。因为,从史料中我们可以猜测,辩机其实还是一心向佛的,不然当时,他完全可以选择还俗。在两人来往的六年时光里,辩机应该一直在努力让高阳公主离开自己,或者让自己离开高阳公主———毕竟于人于己,这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西游记》中的唐僧原型唐玄奘从西天取经回来啦!这些经书用了二十多匹马载回来,而且全是梵文(古印度文字),“唐僧”奏请唐太宗的批准后,在全国的寺院里招聘修为学养最好的僧人,共同把这些经书翻译出来。玄奘共招聘了九位僧人,其中来自长安会昌寺的辩机是年纪最轻的,只26岁,他风神俊朗,文采斐然,最受唐玄奘器重。
在自我情感中四处逃避的辩机被选去译经后,再没见过高阳。这段时间,他回归佛祖怀抱,成绩斐然。后世流传的《大唐西域记》便是玄奘口述,辩机撰写而成;而《瑜伽师地论》之五十一卷至八十卷译文成为辩机绝笔。
如果没有那个小偷,他和高阳也许也就这样散了。但是,佛祖似乎不愿意这样轻易放过这对不遵守世俗规范的男女。
御史公的奏文送到唐太宗的手里,太宗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立刻下诏,将辩机处以腰斩的极刑。腰斩,就是把赤裸的罪人放在大木板上,从腰间斩成两段。
永远忘不了《大唐情史》中辩机腰斩时的那个片段,辩机在临死前,救下了铡刀上的一只蚂蚁。他慈悲地将那只蚂蚁从铡刀口救下,抓到手上,放它一条生路。而自己,死在铡刀下。这是让人震撼的一幕,无论辩机犯了怎样的戒律,我相信,这只蚂蚁可以抵掉他生的罪过。辩机终于为高阳而死,这样的死,比任何方式都要凄美,都要决绝。
都说刑场设在长安西市场的十字路口,那里有一棵古老的柳树,看过凡尘荣辱、世事消长。想必当时去看热闹的百姓一定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因为被行刑的人是素日里那位才识不凡的高僧。他的罪,是和大唐最高贵的公主有了私情,犯了淫戒。那许多的人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出于同情,又有多少人是来嘲笑。只有辩机,面容平静,仰望蓝天白云,他可以参透生死,却放不下情爱。
世俗中能有几个男人给得起高阳这样如烈焰般的爱情?直到辩机的出现,一位英俊、富有学识的年轻和尚,他智慧的眼神,清澈的风骨,带给高阳不同凡响的震撼。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初,浮屠庐主之封地,会主与遗爱猎,见而悦之,具帐其庐,与之乱。”云水流转千年,我们依旧可以想象,当日高阳公主在郊外打猎,遇见辩机的情景。一座无名的草庵,一位身着粗布僧袍的英俊和尚坐在窗前读书,他的出尘打动了高阳的心。看惯了衣着华丽、面容庸俗的文武百官,一个气宇不凡的和尚对高阳来说,是世间切繁华都不能企及的完美。而辩机在荒野破旧的草庵里苦读,突遇这样一位丽如牡丹的华贵公主,那颗禅寂的心,在瞬间被她炽热的目光点燃。
你眼前的我是红尘万丈。
我眼里的你是化外一方。
若,你跳得出去,
且安心做你的和尚
我只记取你当初的模样,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若,跳不出去,亲爱的
请和我于红尘里相爱一场。
醉笑陪君三万场。
不诉离觞。
不由自主地想起历代情僧,以及与他们相关的情事。其实不过是平凡的男欢女爱,阴阳和合,再寻常不过,只因僧者是佛门中人,须断尘念,所以这些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就成了传奇,成了世人心中凄美的故事。这不是戏,台上演完,台下的人看过也就罢了。许多故事,真实地在岁月里存在过,因为清规戒律,这些僧者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苦痛。这些僧人,都有着非凡的悟性与禅心,可宿命里注定断不了孽缘情债。
辩机处死后,高阳公主的奴婢数十人被处斩刑,太宗表面上对公主和房遗爱没有处罚,却无限期地禁止公主入宫。此后悲恸至疯的高阳,是纯粹为了活着而活着了。半年后,最疼爱她的父亲去世了,高阳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由此可见她的怨恨。弟弟李治当上了皇帝,高阳更自由了。她开始公开纳其他和尚为面首,秽乱春宫,甚至纵容和信任他们,打算宫廷政变。最终,房氏兄弟出卖了高阳公主,她终致毁灭。
这一切,距离辩机之死,不过四年……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与君初相识 犹如故人归
◎罗海盈
张爱玲说:“人的一生注定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而我这一生会遇见的惊艳时光与温柔岁月的人皆是你,也只会是你。
我把“遇见”两字与你联系,其中便生出了几分浪漫旖旎。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与此同时也是我此生最痛苦的事。与你相遇,心悦于你,我方懂得什么是遇见。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如果非得用一句话形容我遇见你的心情,这一句再恰当不过了。当初看到这句话我太过无知,暗暗以这卑微低贱的姿态为耻,可是遇见你之后我完全懂得了张爱玲的心思,人总会遇见一个让你心甘情愿卑微的人。就像张爱玲遇见胡兰成,不顾非议,虽然胡兰成不是她生命中对的人,但她为此竭尽全力并甘之若饴。世人可惜一代才女识人不明,我想起码在那时她是为这遇见欣喜的,就像我遇见你,从未想过会有后悔。
一个人一生会遇见许多人与事,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绝对没有什么会没有遇见过的道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无论遇见的是春暖花开,还是寒风凛冽,都能安之若素,不悲不喜。从遇见的大千世界中汲取养分,提高自身修养,就像毛毛虫,不受外界干扰与歧视,终会破茧成蝶,翩翩起舞。遇见你,我的世界中黑暗纷纷褪去,从此有了光明,我找寻到了直面一切苦难的勇气。
“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风景。”几米如此说道。对此我深以为然,因为我遇见你,就是这种情形。我虽身在无间,但遇见你之后我的心上桃花绽放,生生开出十里桃源,我把你安置在其中最深处,你便成了我心中最美的风景。遇见你,是最平凡不过的邂逅,但却教会我用诗意的眼光看待生活,于是生活就成了一幅色彩斑斓、浓墨重彩的画卷。这一次的遇见同时也教我看到生活美好的一面,让一直沉沦在悲观中的我学会乐观一点。原来,遇见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幸好我遇见的是你,让我有信心改变自己,继续前行。
遇见你的瞬间我懂了汤显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情深意切,这种遇见仿若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波纹难平。心就像暴风雨中波涛汹涌的大海,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让人生出明知前方无路也不管不顾的决心。就像钱钟书与杨绛的遇见,即使在那段动荡不安的岁月中,钱钟书忍受着侮辱,杨绛不变地支持,两人不离不弃,终是度过黑暗,迎来晨曦。两个人的相遇给了他们相濡以沫的机会和一生相守的幸福,遇见的力量使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并无夸大之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仅是当初的惊鸿一瞥,世间人与物从此失去颜色。也许是你眉眼如画温润如玉,如此使我心生倾慕;也许是你眸间星河公子无双,如此使我一见倾心;也许是你遗世独立不染一尘,如此使我沉沦其中。自那一眼万物失色,我自知往后余生都无法忘记,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愿忘记。我们的相遇只是我的一眼,仅仅一眼我便懂得了余生的意义,我不甘心做那为你倾心的万千人中普通的一员,不甘心一辈子仰望着你却得不到你的垂眸,不甘心一切的悲欢离合仅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为此决定穷尽一生也要与你真正相遇,这成为我努力不止的动力,奋斗不息的宗旨。
如今初入大学,学业日渐松懈,想起你的眉眼,又暗自唾弃自己的懒惰不堪,自此清醒,只有奋力拼搏,日后方可与你并肩。遇见你我才有了远大志向,对此我一直心怀感恩。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遇见的中转站: 家
◎诸琪悦
火车长鸣,轰隆轰隆,回家。
“12345,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让我数一数,数来又数去,1,2,3,4,5!”孩子稚嫩响亮的声音在整个车厢里盘旋着,爸爸的声音温柔地附和着。这是一对父子,他们的小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坐在我对面的卧铺上,一个被塞满东西似乎即将要撑爆的墨蓝色大旅行背包在他们身旁躺着。爸爸环抱着孩子,握着孩子的手一起上下打着节拍,唱着童谣,来往的人的视线都要在他们身上停留几眼。爸爸的身形与声音形成巨大反差,他皮肤黝黑,剪着寸头,是个很壮的高大个,然而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却是如此温柔。
小时候,我从未感受过父亲的温柔,也从未见过像是这位父亲的教育方式,温柔得像一位母亲。打小我所处的环境是母慈父严的,我身边朋友的家庭也无不例外,对于这对父子我感到好奇。
唱完童谣,孩子似乎还未尽兴,吵着要看视频。爸爸拿出手机,孩子把着爸爸的手精心挑选点开视频,爸爸把手机横放立在桌面上,抱着孩子坐到稍远处,说了一句:“阳阳坐到后面来,才不会近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手机播放出的竟是英语歌,孩子开心得手舞足蹈,边跳边唱,不亦乐乎,悠悠的、童真的歌声飘荡在整个车厢。车厢要到点关灯了,爸爸从那大背包里拿出各种大水杯、水壶和牙刷牙膏,把孩子抱到腿上,“啊,阳阳张嘴。”孩子听话地张着嘴让爸爸细心地刷着那口小牙。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火车,免不了陌生和兴奋。再加上火车车轮与卧轨摩擦的呲呲声响实在过大,内心烦躁,卧躺至半夜仍旧睡不着,坐起来望向窗外,除了稀疏的几盏灯火和在墨蓝色夜幕中缓缓而动的薄云,什么也望不见。突然凄厉的哭声响起,那是孩子哭喃着叫妈妈的声音,声音响起的方向正是对面的卧铺。转头看向那边,通过窗外洒下的微弱的幽幽月光,我看见爸爸在床边侧卧着,缩着身子撑着头,总感觉快要掉下床了。他连忙温柔地用手安抚孩子的后背,些许过后,孩子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缓。“兴许是做噩梦了。”爸爸在孩子耳边轻声低语:“阳阳不怕,爸爸在呢,妈妈……”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妈妈,她也在呢,一直都会在的。”
这句话似乎是有魔力的,我听到后心里竟也不再烦躁,安静了下来,不知是何时闭上了眼,我做了一个儿时的梦。梦中我好似看到了妈妈正坐在床边唱着小曲儿哄我睡觉,好像还看到了爸爸下班回家后蹑着脚走进房间,摸摸依偎在妈妈怀里的我的小脸,发出轻笑。等到再睁开眼,已经是早晨六点半。
我啃着面包坐在窗边,窗外一层雾朦朦胧胧的,晨光零零散散地洒在雾的中间,透出远方的一点绿。一转头,那小孩正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看着他那小眼睛,我憋住笑,会意,给了他一瓶牛奶和一个面包。他接过的同时,爸爸连忙摆手示意不能要,小孩“嘻”了一声,大喊着:“谢谢姐姐!”爸爸无奈,看着我点点头做出“谢谢”的口型表示感谢。小孩一转身就屁颠地跑过去把面包给了爸爸,“爸爸你吃。”“爸爸才不吃你‘乞讨’拿的东西呢,爸爸吃泡面。”说完像个小孩子一样吐吐舌头,这个表情实在是跟他的形象不匹配,怕被听见,我忍不住只能轻笑了出来。
爸爸掀开杯面盖,热气和香气扑面而出,吃完面包的孩子放着英语歌的视频坐在爸爸对面,馋馋地看着他。爸爸挑挑眉,说:“阳阳想不想去浙江?我们去看风景和爷爷。”然后挑起一团面,放在嘴边吹凉,捧着手送到孩子嘴边。“好呀!”孩子直率地回答后,张大嘴巴一口吸溜过面,鼓着腮帮子咀嚼着,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舒缓的英文歌放着,阳光已经完全照耀着整个车厢了,这对父子似乎闪着光。我的心头暖暖的,我知道这不是太阳出来的缘故。我想他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极其相似的笑容,我今生难忘。
真希望这个孩子在爸爸的独自培养下也能健康、茁壮的成长啊!希望这孩子能永远开心快乐呀!孩子啊,“阳阳”,我要悄悄地告诉你:“你有一个非常好的爸爸,他细腻的爱能让你记住妈妈,你的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和你妈妈会一直陪伴着你长大。”
火车到站了,我与这对陌生父子说了再见,携着温暖与莫名的感动向家的方向走去,耳机正放着《陪我长大》——“是你教会我坚强,你看我笑得多甜,因为你在我身旁”。
最近遇见了好多事情呢,我见了好多我没见过的人和风景。爸,妈,我回家了,我要坐下来和你们好好地讲讲这些事,通过我语言的描述,带你们去看我所遇见的,就像你们曾经热切地告诉我、叮嘱我你们所遇见过的那样。
人生漫长的旅途,家永远是我们的中转站,我们随时可以停下“旅行”的步伐,回家与最亲近的人讲述我们遇见的世界,然后再次出发。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松 之 魂
◎孙 蕾
在学校图书馆的前面,种着几棵绿油油的松树,每次去图书馆或者去上课时,我的眼睛总会不自觉的被它的绿所吸引,于是我每天观察它的变化,后来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这些普通的松树所吸引,原来我是被它独特的灵魂所吸引的啊!
前些深秋时,寒风格外凛冽,使得校园中的树们都闻风色变,吓得它们将自己的绿色变成了黄色,它们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哭泣声,让我不禁觉得空气也因这些树悲鸣而变的压抑起来。这真是种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树啊。但那些松树,却无视寒风的侵袭,内心毫无波澜,依旧保持那样富有生机的绿。风越是猛烈,绿越发油发亮,仿佛它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风帮助它燃烧的更加旺盛。松树这种在逆境中顽强的斗志深深打动了我,并让我深感惭愧。
伏尔泰说过“人生布满了荆棘,我们想的惟一办法是从那些荆棘上迅速跨过。”但是在现实中,人们往往被恐惧束缚住前进的脚步。在荆棘面前,我们没有勇气挪动我们双脚,因为我们早在行动前就已幻想并感受到失败给予我们的钻心的疼痛。于是我们选择逃避,畏畏缩缩的保护自己,却无意识的将自己的脆弱展露无遗,就像那些悲鸣的树一样。
我也是一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在逆境中我失去了自己的梦想,但我没有选择反抗。我怀疑自己的力量,我害怕抗争失败的后果,我对未来感到迷茫,于是我向逆境妥协,我接受了别人对自己的否定,从而用他们的否定来否定自己。就像猎人用枪打伤了雄鹰的翅膀,而这只雄鹰却自己折断了自己的羽翼,然后在孤独的夜晚边流泪边反复舔自己的伤口,发出阵阵悲鸣。
我欣赏松树,因为它的顽强,它的勇敢。在刺骨的寒风面前,它坚持自己的本色,始终保持生命鲜活的颜色;当烈风努力吹弯它的枝干时,它却顽强的挺直自己的腰杆,不被烈风所左右,从而失去自己正直的本性;当所有树发出“沙沙”的悲鸣时,松树却像一个勇敢的战士一样,它默默的将根扎入更深层的土壤里,坚定自己的信念,隐忍着烈风的严刑拷打,却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声。
人生就像不断更替的四季,而生命中的困难和挫折就仿佛是萧瑟凄凉的秋季与凛冽寒冷的冬季,它们总是接踵而至,且从不缺席,我们无法逃避它们或改变它们,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我们可以成为像松树一样坚韧顽强的人,也可以成为像落叶树那样消极软弱的人,这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态度。我自己深深地被松树这种坚韧顽强的灵魂所感动,因此我决定不再妥协,我要通过我的实际行动与怯弱的自己进行抗争。我将变成崭新的我,我将破蛹而出,蜕变成蝶。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粮食的美德(组诗)
◎郑学良
麦
谁能想到,幼时还只是
被一片雪就能压倒的草
后来虽然长高了,长壮了
但仍经不起两个指头一掐
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绝对不会想到
临长成竟会生出一头的锋芒
当你收割时,每每被它刺伤
我就想
这养活了我们的粮食
仍不忘提醒
一个没有锋芒的人,注定
一生无成
稻
你一出生,就植身于
水深火热之中,你明白
这就是你的命,自己就是
这世界普普通通的青草中的一棵
没有靓丽的外表
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即便如此,一种叫稗子的混进自己的群体
据说
现在还出现什么转基因了
对于这些你都无能为力
只能是满怀心思,把头深深地
低下,低下来……
不知该祈祷的
是上苍,还是人类……
玉 米
风吹玉米,吹着她如水的
腰肢,这天下的舞者
那美丽的穗
彷如酥胸,微微颤动
醉了山河,醉了
蝶儿的双翅……
回眸,是谁
用一口锋利的牙
咬醒了红尘中
麻木的神经……
高 粱
身不由己地走向一片高粱地
都是在被世事即将打垮
甚至万念俱灭的时候,我就会
摸摸,嗅嗅
这坚挺的腰杆,燃烧的
穗!我就会为人这尤物而
羞愧
虚荣、脆弱,不堪一击
他们常常忽视了这些谷
就是这些谷,分分秒秒
都在自己的血脉里
高举着火把,向生命高地
进军
豆
我总是喜欢豆荚爆裂的声音
在山坡,在河谷,在暖暖的秋阳里
只听得“啪”,“啪”……
这声响轻到只让人能听见
于身前,于身后
是天籁之声,仿佛来自天堂
那一粒粒蹦跳的豆啊
正好
将一个个迷失的灵魂
叫回
作者简介:笔名大风,1958年生,陕西商洛柞水县人,小学教师,陕西省作协会员。2016年出席中国新诗百年论坛暨商洛诗歌研讨会,被大会命名为“商洛诗八家”之一,入选陕西文学艺术创作人才百人计划。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北京文学》《星星》《诗潮》等报刊,诗歌入选《感动中学生的100首诗歌》《中国年度最佳诗歌》《陕西文学六十年作品选·诗歌卷》《商洛诗八家》等选本,2005年出版诗集《花开的声音》。
纸上下着雨(组诗)
◎冀卫军
末 路
电视画面,余晖中
一只迟暮的雄狮,站在
高岗上,用困倦、惜别的眼神
回望曾经君临天下的落日与江山
拖着一丝苍茫、孤独和欣慰,悄然
走向远方,妻儿老小
围着新的狮王,重复着
长幼有序的动荡与安逸,似乎
什么都未发生,脑海
回荡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剪影
多像当下的生活,多少的精彩
不经意间,已化作过眼云烟
多少人,走着走着
纷纷变成了阳光下的露珠
置身于外的安静
季节,在枯荣之间
来回摆渡,斩断
草木的坚韧,世界
永葆新鲜与希望。慈悲
以风的形式,收割
日子,把人间烟火寄存在
一道道皱纹里,于生老病死中
获得慰藉和轮回,火把
在一只只手中传递,神情
虔诚而庄重,仿佛
捧着一枚婴儿,满满
狂喜与重托,前面的手
变得越来越模糊,骨头
从坟茔里发出一束光,默默
注视每天的恩怨与对错,将自己
置身于外,一言不发
当你老了
每天,拼命与时间赛跑
尽力将当下记录在案
唯恐记忆,在某处打了死结
少了一份写给未来的证明
当你老了,我们一起
戴着老花镜,翻晒
一群歪歪扭扭的文字,挑拣出
字里行间收藏的点滴阳光与雨露
欢乐与伤痛,看着它们
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回放
从豆蔻年华到暮年的爱恋,慢慢
咂摸一生的喜怒哀乐,相互
道歉或忏悔,祈求上苍的宽恕
与过往的恩怨情仇握手言和,获得
精神和心灵的安详,相互守望
在夜空下,数着满天的星星
就着一壶月光,把孤独灌醉
一起慢慢变老,拥抱死亡
赞美诗
阳光下,有蚂蚁
在父亲坟头的杂草上攀援,企图
爬上雨后的蓝天和白云,看清楚
这个爱恨交织的人间,低头
四处寻觅通天的云梯,歧路和障碍
纵横交错,甚至来不及
后悔或埋怨,就匆忙掉头,瞬间
为自己感到一丝悲哀,四十多年
却一直没学会走路,眼睛
变成了近视,身躯过于庞大,骨头
过于坚硬。执念囚禁了手脚
无法变道和调转方向,希望
明灭不定,像天边的北斗七星
重复着醒来又睡去,透过
父亲威严的墓碑的折射,蚂蚁
变成了另一个自己,面对
静寂的墓地和阳光,用深浅不一的脚印
在大地上写下一首赞美诗
纸上下着雨
一副未完成的画,局部
出现了坍塌,一张张照片
企图挽留最初的羞涩,以及
天真、偏执、狂妄、月色
让过往碎成一地魅影,在一滴泪里
复原,角落的一面镜子
提着一盏灯,照亮过去的影子
却再无法回到从前,一场雨
落在一封没有地址的来信上,窗外
飞过一只鸟,是断了线的风筝
一个装满故事的盒子
奶奶的床头,除了
枕头,一直放着一个
木质的盒子,锁着
儿时的各种想象,母亲
以沉默掐灭了一次次好奇
弥留,奶奶用眼神
摩挲着盒子,夺目而出
一双红色的绣花鞋,爷爷
去世二十年,盒子是他的化身
温暖着漫漫的冬夜,相册
一张发黄的结婚照,一双绣花鞋
将一个日子,整整点亮了半个世纪
无法转身的背影
我三岁,父亲
变成一祯黑框照片,日子
定格,终结一个人肉体的病痛
梦,是一个通灵者 ,链接
两个世界,却无法道出真相
我和母亲,小心翼翼
分别寄生在两个汉字的影子里
乞讨生活和命,柔软的泪水
慢慢变得坚硬,把一片天空
一再抬高,可以投射进更多的光
把冰冷驱逐和融化,在伤口处
开出一朵蒲公英,浪迹天涯
风,一次又一次
撕碎了稻草人的旧衣衫
吹着吹着,我
从孩子变成了一个父亲
吝啬的时光,仅留下
父亲无法转身的背影,让我
无法确认他的正面,时至今日
我只有一个想象中的父亲,扮演
一个想象中父亲的角色
有那么一阵风
一条巨龙,在大地
蜿蜒,它的轨迹
像一条河流,像一个人
狂奔的青春,钻山涉水
穿过村庄,抵达一座座城市
在画地为牢的往返中,丈量
生命的长度,缩短
心与心的距离,总有一阵风
轻抚着哐当哐当的忧伤,为沿途
风雨冰霜和电闪雷鸣而心惊,失眠
禁言,甚或偷偷抹泪,从不插手
一条路的走向,像父母
注目着孩子每一步的成长
隐形的杀手
阳光下,一颗露珠
在一朵花里,打坐,圆寂
随同一缕花香,飘荡
探入一颗露珠的内部,天地
很小,不敢用力去呼吸,唯恐
惊醒一匹野马,疾驰
云霄之外,草木的影子
是阳光的替身,在光天化日
完成一场无声的杀戮,风的身后
花朵的颤栗,与露珠的绝望
哭成了一对母子
面 壁 者
黄昏,薄凉,与一条河
对视,哗哗的流水
在一块块石头上,兀自
诵读着经书,心头
一道旧伤,放下
羞辱,仇恨和疼痛,静静
开出一朵花,月光下
与河水攀谈,生活与命运
堪比一张白纸,每一滴水
都有着海的偏旁,流着
风暴的血液,马不停蹄的足印
是一首奔放的宋词,绚烂了
悬崖和大地,在飞逝中获得永生
(作者系商洛供电局)
雏 菊
◎郭金萍
明月高悬,
校道一旁,
密绿丛间,
爱情即将绽放。
万籁俱寂,
她在清醒地梦着。
小小的身躯,
绿一层,白一层地簇拥着;
内里包裹着,酝酿着,发酵着,
是无限的心事。
高瘦的根茎,捧着;
修长的绿叶,护着。
千般珍视,万般呵护中,
她缓缓地,露出羞涩的脸。
半遮半掩间,
一场盛大的情事正悄然上演。
回想那天,晨光熹微,
露水尚未从枝叶间退却,
万物仍在睡眠。
他步履匆匆地经过她身边,
脚步声将她于睡梦中惊醒。
她懵懂地睁开双眼,
风适时扬起了他衬衫下摆,
于是,衣袂翻飞间,
她看到了少年如玉的容颜,
那惊鸿一瞥,
颤动了她的心,
亦惊艳了她的流年。
迎着阳光,
她的洁白傲然怒放。
沐着月华,
她的蕊黄吐露芬芳。
正处芳华,
她的光彩冉冉崭露。
一切就绪,
只待献予她的翩翩少年郎。
等待,
无尽的等待。
等待太阳东升又西落;
等待繁星出现又隐藏。
等待鸟雀枝头闹清晨,
等待百虫草堆鸣夜曲。
道路的尘土扬起又落下,
她的希望燃起又消亡。
她的情郎,
再也没有,
没有,经过她身旁。
时光向来寡情,
从不青睐痴情。
她的美丽日渐凋零,
她的光芒终究暗淡。
一个万籁无声的夜晚,
爱情独自走向死亡。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大侠去矣——悼金庸
◎周倩岚
记得懵懂年少时
就着微凉细碎的月光
搓着双手
一页,一页,翻着,翻着
直直地,熬红了双眼
夜微凉,但我的心却滚烫
那武林中的刀光剑影,装饰了我年少的梦
看那韶龄少女,白衣胜雪,低眉浅笑
翩翩少年,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听那桃花岛上碧箫声
一曲笑傲归隐去
叹那十六年谷底痴情等候,黯然销魂
数十年恩仇消泯雪山,相拥而逝
赞那谦谦君子,释正邪恩怨,手令群雄抗敌
凛凛大侠,噙铁血丹心,死守以身殉国
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
一个人,一支笔,一个江湖
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一个时代,终画上句号
大侠去矣,侠骨永存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囚 笼
◎陈丽娉
缠绕的青藤挣扎着 啜泣着
妄想着逃离云水胆瓶
一面黛黑的山水
梦呓里藏着着烟火的千万路途
黛黑的山水
折断雪翅的鸟埋在血纱里
缄默的咸海
氤氲起白茫茫又白茫茫的雾
木笼小小又小小
缄默的咸海
透过腐朽的格窗
韶华几番从枝头厌烦的桃花心蕊踱过
岁月悄然高举起 熊熊火把
霎时
血肉在笑声中燃成一捧灰烬
它仰天 冷漠地凝视着苍穹
余温尚存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天 空 之 镜
◎莫炜婵
梦似的闯入仙境
我是个赧然的贼
轻摇船桨
拨开水草
沉醉在拉市海的涟漪里
绿是葱茏
蓝是深邃
白是纯粹
是落在山野里的调色盘
举眸低首亦是洁云青空
恍惚间天地颠倒
分不清人间天堂
雪山绵延
候鸟比翼
和风柔柔
水波涟涟
人在水中游
宛在画中走
飞虫拨弄浮萍
足下生花般
绽开朵朵水纹
偷偷亲吻绵云
倏忽间钻入山影
红树摇曳
宛若对镜梳妆
袅娜倩影掠过我肩头
撷一瓣黄花
折一枝水草
清流漫越
指尖温柔
此刻,我想放歌
但是我不能
我怕揉碎这一抹闲静
惊扰了午憩的水草
在一池清辉中漫游、漫游
直至世界尽头
不论归期
何处有香丘
纵依人在旁
看细水长流
不负遇见
臻于佳境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黑夜流浪者(外一首)
◎郑美明
当一切都沉默
我悄悄爬过
幽暗的空气,孤独的眼窝
还有冰雪驻扎的角落
我把洁白的羽毛
分享给一切需要光明的事物
大地处处都流着我盈盈的眼波
一夜一夜
忘了如何
如何继续品尝寂寞
我只记得
记得
太阳走过的地方
我也曾经走过
致背影
回头,回头
还有一片叶不曾带走
纷纷扬扬
我已错过整个秋
回头,回头
还有一颗心仍在等候
此去经秋
只一行泪水停留
回头,回头
……!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我 的 国
◎郑 翔
你如斑斓浩瀚的星河
点点星粒汇聚
那星粒,是我、是你、是血肉之躯
你如连绵不绝的群山
棵棵绿郁点缀
那绿郁,是家、是城、是沧海桑田
你如万卷浪涛的海潮
层层水花汹涌
那水花,是梦、是念、是我的眼泪
如果,有一天可以
我要将自己
献给星河
献给群山
献给海潮
最后将身躯融入无尽的山河
铸进我的国
(作者系商洛学院学生)
渐 远
◎王 能
开始的时候
我是一个原点
在一个陌生温暖的子宫里
我尽情遨游
母亲紧紧将我包裹
我们融为一体
十个月后的某天
我是一声尖锐的哭喊
我拥进母亲温柔细腻的乳房
尽力的吮吸
我们两眼相望
我们之间有了距离
二,三年后
我抖抖羽翼
在一张巨大有力的臂膀下
我尽兴试飞
慢慢离开母亲的巢
母亲与我渐远
五,六岁的时候
我背上了书包
使我低头流泪的
不是书的重量
是母亲与我的距离渐远
十二,三岁了
我一步跨进自己的世界
而与母亲之间的那条鸿沟
我无法跨过
母亲隔岸观望
我渐行渐远
走啊走
到了十八岁
母亲在电话那头
我在电话这头
千里外的问候
向我昭示着
母亲与我渐远
(商洛学院作者系学生)
这些年 那些年
◎李 帆
十几年前
一路上
装枪换弹
拿着最具威力的玩具
弹弓,追鸟
那几年
在杏树梅枝下牙酸
在柳条荡漾里折枝成冠
在溪涧微流里鞋裤难干
在桑葚的桠间
将舌头贪成紫色
在麦秸的堆垛里
同鸣虫一起小眠
那黄土围成的乐园
有让人逃不出的依恋
几年前
一步步
呼吸频换
走在最陡的山沟里
钻洞,冒险
那些夏天
我站在舟上
舟躺在水里
摇桨,打旋
找一条树枝
做成钓杆
狗在背后撒欢
它抹不去柯基的基因
因为腿短
那沟壑间坐落的小村
是使人宁静安乐的家园
今天
回家,计年
却又将乘上远去的帆
无意间触动
心中柔软
早已似水一般缠绵
牵着我的
有的在后
有的在前
多想带着柳冠
多想钻进麦秸堆里
多想用酸软的牙
咬出桑葚紫的汁
把狗赶回家
一个人呆在水边
又过几十年
倘若那只狗还未老去
也定然四脚蹒跚
在它身上
有一只苍耳带来的思念
那是终生不尽的呼唤
归园,归园
魂归的地方
不是西天
是故园
(商洛学院作者系学生)
“笔耕文艺评论小组”与当代文学批评
◎韩鲁华
在梳理当代中国文学传播与接受方面的研究资料、研究过程中,笔者深深感到了文学批评在文学创作与传播接受中不可替代的作用。但是,由于笔者的研究命题主要在文学的传播与接受上,故而,关于文学批评方面就涉及较少。这是笔者研究中的一个缺憾。原想在完成这方面的研究之后,专门就文学批评方面写点东西,以弥补这一缺憾。也许是天命,省评论家协会与《小说评论》召开“笔耕文艺评论小组”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座谈会,并要求写篇论文,也就借此机会,把最近有关这方面的思考梳理一下,就“笔耕文艺评论小组”这一历史现象所引发的思考,谈一些自己的看法。
“笔耕文艺评论小组”与当代文学批评体制问题
研究当代中国文学创作及其批评,需要、能够谈论的问题很多,就文学批评而言,像批评的观念、立场、态度、方法、对象、作用、类型、关系等等。但是,其间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当代中国文学创作、传播、接受的体制问题。这里当然也包括了文学批评的体制问题。
有研究者的坦言:“1949年以后,对于文学生产最大的影响就是体制化,或者叫做出版制度化。”“对于学术和文学的创作、传播与接受,最大的限制就是以自由和公开为基本特点的现代出版制度已不存在,取而代之起是在高度意识形态化下的以强烈管制为基本特点的出版制度。这个制度最大的特点就是,将学术和文学活动空间,压缩到国家话语所允许的特定的范围内,而创作者与接受者的自由选择的空间,被挤压到了最小限度。因此,当代文学传播与接受,是受到严格限制的。”
由此,体制化,是当代中国文学建构与发展的一个基本特征。
从50年代初期开始,中国的文学就逐渐地纳入了国家体制。文学体制化的重要标志,就是除了由文化部统管之外,还成立了部级级别的中国文联,以及稍后从文联中独立出来的中国作家协会,以及地方政府领导下的厅级文联、作家协会等。
从文学生产角度来看,新中国建立之际,国家与个体均可作为文学生产的主体,当时也有私有的杂志、报纸、出版社,以及印刷厂等。比如《光明日报》原为民盟办的机关报纸,商务印书馆也是私有化的市场化运作模式。当然,新政权建立之后,国家积极创办新的文学期刊、出版社,比如《人民文学》《文学评论》、人民文学出版社等。但是,随着国家公有制的建立,一切的文学机构在国家权力和意志下都进行了统筹、部署、调整,比如进行合并、改制等。通过一系列国家措施的实施,所有文学出版机构,统统纳入到国家统一体制内。这种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文学体制,保证了文学创作与传播、接受上的统一性、同一性,甚至是强制性。相比之下,可能文学批评比文学创作体制性特征更为突出。
在笔者的印象里,当代文学批评从1950年代初对于萧也牧的小说《我们夫妇之间》,电影《武训传》的批判开始,由此,开创了体制化文学批评乃至批判的先例。特别是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泽东亲自撰写的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紧接着,1951年5月23日文化部电影局又向全国发出通知,要求展开对于电影《武训传》进行批判。至此,当代中国的文学批评便开始了体制化的历史建构。可以说,此后每一次大的文学批评或者批判基本上都是一种体制组织行为。
那时虽然没有专门的文学批评组织机构,比如文学艺术批评或评论之类的协会,但是,党组织系统的宣传部、行政机构的文化部,以及文联、作协等,则是承担着掌控文学创作发展方向的职责,文学批评或者批判基本上都是由这些体制管理部门所领导并付诸实施的。非体制或者体制之外的文学批评的空间,被压缩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特别是文学批评组织或团体,几乎是不存在的。最为绝对化的体制批评组织,倒是在文革时期出现过,即当时出现的“大批判组”。“大批判组”虽然不是文学意义上的批评组织机构,但是却承担着文学评判的职责,具有文学批评的功能,主导着文学批评或者批判的基本路向。体制化的文学批评最突出的特征,一是文学批评政治意识形态化,二是国家意志掌握批评话语权,三是文学批评本体意义被无限地消解。
不论从何种角度看问题,我们都无法否认1980年代初期,中国的文学创作与批评,在新的时代背景下迎来了建国以来的春天。就文学体制而言,是恢复性的建构;就人们的思想观念而言,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历史性突破。这中间虽然存在着体制与个体之间、不同思想观念之间诸多方面的交锋,但从整体历史走向上来看,则是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发展。也正是在这样一种特有的历史语境下,像“笔耕文艺评论小组”这类目的性明确、出发点突出的评论专业小组才能出现,并在与社会历史的交汇中,发挥其特有的文学批评功用与时代意义。
陕西,应当说,当时全国的文学批评都是在这种体制下进行的。虽然就文学批评的具体写作而言,可以是个体的自主行为(也有集体行为),但就文学批评的运行而言,则是体制化的国家意志行为的体现。这样看来,“笔耕文艺评论小组”的出现、壮大则是当代中国文学批评领域中一个极具意味的现象,甚至可以说是当代文学批评体制史上的一种特异现象。严格地讲,这应当是一种带有极强的同仁性质的文学批评团体,而非严格意义上的体制化的文学批评组织机构。今天的“陕西文学艺术评论家协会”、陕西省作家协会评论委员会,方是体制下的文学批评组织。在此,笔者并非要追问“笔耕文艺评论小组”体制的合法性,而想要说的是,它具有历史的超前性,更确切地讲,应当是在当代文学批评历史建构中凸现着的特异性。笔者甚至认为,这也是1980年代初始全国思想解放、各种文化思想潮流碰撞、融通后而形成的改革大潮所促成的文学批评上一个历史的“幸运”产物。
因此,如果从文学批评体制或者机制角度来看,“笔耕文艺评论小组”,毫无疑问,具有开创性,更具突破性。它开启了当代中国文学批评空前甚至绝后的先例。在此,笔者特别强调“笔耕文艺评论小组”的同仁性和本体性。
“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出现于80年代初,不可能完全脱离体制的约束,但是,就其发起的情形来看,可以说是陕西一批钟爱于文学批评的同仁为了促进陕西乃至全国文学创作的繁荣与发展而欢聚一堂的自发行为。或者说,它是“一个民间文学研究团体”,“聚集了一批文学批评力量,在全国也造成了相当影响”。这是一种文学批评的自觉、自发行为,而非完全的体制文学批评行为。因而,也就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去非文学功利性的意义。
不论就“笔耕文艺评论小组”成员构成的理论素养还是其文学批评实践来看,客观地讲,都不可能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本体文学批评,至少,其批评的意识形态化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这是历史时代所限定的。但是难能可贵的是,在国家权力意志和意识形态话语下,它尽力朝着文学批评本体靠拢。也正因为如此,“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对于陕西文学创作的批评是切合实际的,极大促进了陕西文学创作的发展与提升,特别是对路遥、陈忠实、贾平凹那一代作家的文学创作,始终给予了引导性和指导性的评价。可以说,他们那代作家的创作从中获益颇多。当然,从今天来看,也存在批评过当之嫌。比如,对于贾平凹70年代末80年代初以《“厦屋婆”悼文》代表的一批作品的批评就有失公允,最少是缺乏历史发展的前瞻性和敏锐性。虽然如此,其批评的态度则是严肃而认真、坦荡而真诚的。这样的批评,依然不是文学的本体性批评,使得文学批评观念与文学创作实际发生了一定的错位。
就此而言,笔者认为“笔耕文艺评论小组”的文学批评史的价值和意义是不容忽视的,甚至其于此的探索,仍然对于我们今天文学批评体制的建构与变革可提供了极富历史意义的启迪。
“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对当代文学批评的启示
这个问题的提出,有感于包括本人在内的文学批评上的失语情景。中国知识分子在90年代走向了集体失语乃至堕落。现在各种媒体上出现的所谓的学者专家,在80年代是何等凶猛?表现出一种舍我其谁的精英文化姿态。比如对于《废都》的批判,北京、上海有许多大学的先锋文学批评者把《废都》批得从里到外几乎一文不值。到了新世纪,又有几个比庄之蝶纯正的呢?甚至可以说,庄之蝶还有羞耻感,而当年批判庄之蝶的学者们,今天连羞耻感几乎都没有了。文学批评常常出现虚妄的喧嚣,而又极易被误认为是繁荣,明明是一种文学批评的失语甚至乱语,却自以为是真语。而进行文学批评的人,则又在这种虚妄中丧失立场与良知,以一种虚妄的姿态,获得自慰与他慰的心理与利益的双重满足。
本体化的文学批评又在何处?由此,更显得“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及其文学批评时代的珍贵。“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及其文学批评时代,给人以启示之处,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文学批评不是出于生活的需要而是一种生命存在的方式,即生存价值体现的方式。
现在的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在相当程度上陷入了一种怪圈,从文学研讨会和媒介上得到的信息、大作、力作层出不穷。但是,从文学史的角度来看,值得叙写的作品并没有多少。当然,文学批评并非历史的一种价值尺度,但是它是必不可少的一种尺度。就是从最为世俗的文学评奖角度来看,也是诸多被评论为大作、力作、杰作的文学作品,并未因为评论界的如此评介,而获得严肃的文学奖项。当然,我们并不否认现在文学评奖具有极大的功用性,就是评为茅盾文学奖的一些作品,也是无法在文学史上占有一席地位的。而有些作品虽未评上茅盾文学奖,但在文学史上依然具有一席之位。比如王蒙的《活动变人形》,张炜的《古船》,贾平凹的《废都》等等。
文学批评的失衡与失范必然出现与创作实际情况的错位性评价,这就使人联想到“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及其所处的文学批评时代的弥足珍贵。那时不论对于文学创作的批评思想观念有多大差异,但是文学批评本身则是严肃的,就连“打混子式”的批评,也没有像今天有些批评如此的毫无边际。其实,当下的不少文学批评已然失去了文学批评的边界。
由此又让人想到鲁迅先生所说的“棒杀”与“捧杀”。比较起来,“捧杀”比“棒杀”更具欺骗性。文学批评呼唤着真诚与坦诚。这实际上是文学批评态度出了问题。坦率地讲,陕西文学评论家的批评态度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严肃的。与全国的文学批评相比,陕西文学批评的先锋性、新锐性还是不够充分,陕西的文学批评家就如陕西人一样体现出务实的风格。笔者曾经开玩笑说,北京的批评家批评的言说过程具有强烈的话语魅力,但是,往往是他说了个啥你不知道到底是个啥;陕西的批评说个啥就是个啥。最为不能理解的是,所谓的著名批评家对一些作品包括对陕西的某些作品的研讨、评论,并非如其所评价的那么高,其中最直接的一种检视就是无法进入大学课堂。当然大学课堂并非检视作品的唯一尺度,但它起码是一种尺度,它是获取文学创作的历史知识的视域。这里所缺失的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那就是文学批评的坦诚和真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当下的文学批评最需要的就是坦诚与真诚,缺乏坦诚与真诚的文学批评极易造成一种假象,混淆受众的阅读视野,在促进文学创作的名义下,阻碍了文学创作的水平与品味的提升。
文学批评的非文学化是当下文学批评的另一个重要症候。现在有许多文学批评文章,从话语角度来看,确是非常优美的,但是,文中所言常常是一些非文学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里面什么都有,就是缺少了文学批评的内质。正如洪子诚先生所言:“如果文学批评已失去了它的质的规定性,而完全与文化批评、社会问题研究相混同,那么,文学批评是必要的吗?文学批评是否可能?”我们的回答是:显然不可能。实际上许多文学批评是以文学批评的名义实现着非文学批评的目的。
造成文学批评非文学本体化的现象,其间的原因有诸多方面。比如高校文学研究的课题项目化,就是其一种现象。究其根本,恐怕还是批评主体的丧失。“批评主体的这种空洞和贫乏,是造成批评日益庸俗和无能的根本原因。如果在批评家身上,能重新获得一种美的阐释力和灵魂的感召力,如果在他们的内心能站立起一种有力量的文学价值,并能向公众展示他们雄浑而有光彩的精神存在,时代的潮流算得了什么?人情和利益又算得了什么?批评的尊严并不会从天而降,它必须通过一种专业难度及其有效性的建立而获得。因此,批评主体的自我重建,是批评能否走出歧途的重点所在。”
问题仅仅如此吗?恐怕现实比这要复杂的多得多。在此,我们今天纪念研讨“笔耕文艺评论小组”及其所处的文学批评时代,首要的一点,就是要回归文学批评及其行为的规范,回归文学批评本体。这里所讲的规范,不是文学批评外部机制的规范,而是文学批评内在机理的规范。这既包括批评家的批评态度立场,也包括批评本体的观念、方法、标准、理论建构等,即是立足于文学本体,而不是基于文学之外进行文学批评的一种臆想。
作者简介:韩鲁华,男,山东鄄城人。文学评论家,西北大学“贾平凹研究中心”(中国文艺家评论基地)特聘教授。现为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教授、当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博导;兼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陕西省文学阅评专家组成员、陕西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评委、陕西省社科联重大项目评审专家、柳青文学奖评委等。
在现实与想象中的纠葛:贾平凹《极花》的叙事艺术
◎程 华
秘鲁作家加尔克斯?略萨认为,任何虚构文学都是“由想象力和手工艺技术在某些事实、人物和环境的基础上树立起来的建筑物。”这么说来,当作家对某一现实生活中的素材发生兴趣,并要依此素材完成一件虚构性的文学作品时,他要做的工作就是如何发挥想象力,使这件紧贴现实的素材飞起来,使想象和现实融合。
贾平凹近几年关于农村题材的作品都是指涉现实的,他也总能借助文学手法在现实和想象之间进行很好的调度。这部《极花》也不例外,原始素材是作家10年前听到的真人真事。对类似社会新闻事件的想象和编织需要高超的技巧,《极花》不论是叙事视角的选择,还是超越现实的叙事以及作品中的象征和隐喻等暗示手法的使用,都有想象力参与其中。作家借助这一系列叙事手法企图完成对真实事件的超越,同时在想象的背后注入作者对人生内容和社会历史的思考。
一、限知叙事视角及其现实指涉
小说一开始即透过女主人公胡蝶的视角描绘出这样一幅画面:金锁因为媳妇被蜂蛰死而疯了,顺子爹因为儿媳妇被外地人拐跑而自杀。这两件事的背后就可看出这个近乎封闭的圪梁村里弥漫着非同一般的空气——男人们对女人的非正常死亡或离去的恐惧。在贾平凹看来,“原来是经济可能把一个村子毁掉,现在是从性上彻底毁掉,从人种上彻底把村子毁掉,这是从根子上把人毁了。” 这是现实农村生活的实景呈现。
农村的消亡一部分是因为撤村并乡、城镇一体化的发展;另一部分是在那些贫穷偏僻的乡村,因为种种原因未在城里谋生的男人逐渐沦落为光棍而在人们的视野里消亡。贾平凹是从人种难以繁殖为继的层面,关注光棍村,也从这里打开缺口,引入被拐卖妇女胡蝶的故事。当农村的女人们不愿回到出生地,呆在村子里的光棍会以掳掠的方式,维系自身及村子的生存与延续,这是真实的事件。这真实的事件背后似乎有这样的声音:这种野蛮掳掠的暴力行为是传统农村在现代化背景下挣扎与反抗的一种方式。贾平凹用文学的方式,将城市与农村并置在这个时代面前,也并置于读者面前。
胡蝶因其波折的经历被贾平凹赋予极丰富的想象,同时也在叙事层面具有其他人物不可替代的作用。胡蝶作为千万离乡者的一员,见证了城市化不可摧毁的力量;胡蝶又以非正常的方式被暴力挟裹到农村,充当生殖繁衍的工具。在这个大时代下,胡蝶就成了农村最后走向灭绝的见证者,在文学的想象中胡蝶也成为联系城市和农村两种文化力量的关键人物。在小说中,圪梁村是胡蝶被拐卖进的村子,如果把圪梁村看作是中国最后一个农村,那么这个村子里的文化生态是值得关注的。小说通过猴子、黑亮等人说明农村找不到女人,是因为城市将农村的女人都卷走了。这也说明,作者其实欲将胡蝶作为农耕文明和城市文化在最后较量中的见证者,从而思考城乡发展何去何从。作为见证者的胡蝶就是叙事的关键元素,如何叙事才能提供如亲历般的真实经验,作家选取了以胡蝶作为第一人称限知叙事视角。贾平凹在和韩鲁华的访谈中谈到:
“写《极花》的时候,也想用个第三人称来写,第三人称的好处就在于它可以铺开来写,但是写着写着就觉得毕竟拐卖如果把它铺开来写,它就是一个单纯的故事,这个故事不可能涉及到更多更多面,这个故事不可能涉及到我刚才说的整个农村的这种情况。那就说是换一个第一人称,就只能把它篇幅写小,它这个故事情节简单,主要是心理的东西,心理的东西在写的时候,就写短一点,就以她这个眼光,看她在村子里看到的一些情况,就这样写。所以这一切都要看你想写啥,再者题材就把你决定了。”
小说以胡蝶的视角叙写其在圪梁村经历的事实。胡蝶作为被拐卖妇女在圪梁村经历的惨痛经历无疑是兽性对人性的摧残,作家突出了群体势力对胡蝶个人身体的戕害。
小说中两次写胡蝶身体遭暴力侮辱:一次是胡蝶企图逃出窑洞,被村里的光棍们凌辱。在胡蝶的眼里,他们已经变成了一群狼;一次叙写黑亮在全村人的帮凶下,凌辱和占有了胡蝶。胡蝶作为黑亮买来的媳妇,在小说中是在群体力量的帮助下,完成了生殖和繁衍的行为,突出群体的兽性和残暴。在农村和城市的对抗中,这种群体参与的嗜血的暴力暗含农村的衰微。
贾平凹绝不仅仅只是在叙说对女性凌辱的暴力行为,暴力的背后是城乡文化的较量,包含有在较量中呈现出的复杂的文化和心理因素。胡蝶被拐卖和禁闭后,自身所遭到的惨痛的事实主要是以圪梁村光棍们的行为呈现出来。作家运用暗示和隐喻的手法突出了男人们的内心焦虑。
小说中出现的血葱,可以激发生殖的力量。黑亮父亲雕刻的石女人,也是村民对女人的臆想,这都“暗示了性苦闷在农村的普泛性、焦虑感”。村民们集体对胡蝶的暴力性侵犯也未尝不是男性欲望无法实现的一种报复性心理。作家透过女性视角正视圪梁村的男人们的现实问题,将城市与农村的对立与冲突表现出来。农村的野蛮性存在未必没有城市文明的压迫与侵犯,圪梁村光棍们的现实生存是通过正常的渠道找不到媳妇,因而也就会有胡蝶们被拐卖、被凌辱以及被禁锢的事实。贾平凹从两性层面,凸显村庄的灭绝,这是一种关乎人性、关乎历史也关乎文化的独特而深刻的视角。经济贫穷、文化落后导致女人们离乡出走,为了避免村子的灭绝就会产生灭绝人性的交易和野蛮兽性的行为。人性的野蛮和道德的沦丧是城市文明的压抑,这是恶性循环的结果,这也是贾平凹所关注的落后农村的现实存在。
二、民间文化资源与小说的超越性想象
如何叙事才能使作品既指涉现实又具有超越现实的力量?这是对作家虚构能力的考验。如若只是纯粹叙写胡蝶在圪梁村的真实经历,作品因为贴近现实无法承载更多的思考。
贾平凹之前的作品,多用非正常人的视角达到一种超越现实的叙事和想象。比如《秦腔》中疯子引生的视角,《古炉》中的儿童视角,《老生》中能穿越生死的唱师的视角。非正常人视角的运用,突破了现实的拘囿,可以承载更多想象的空间。在《极花》中,胡蝶是一个受过高中文化教育的正常人,胡蝶眼中的事实,比较近于生活真实,胡蝶作为第一人称限知视角还是很难发挥出更多超越现实的想象内容。
一个作家的文学想象总是受制于其思想认识和对文学的看法。莫言作品中充满奇幻的历史传奇,源于具有奇幻文学源头的齐文化背景,动荡的民间历史和传奇故事能激发莫言的创作欲望。贾平凹的文学接受与传统文化渊源颇深,其对民间道德和传统文化思考较为深入,于此传统和民间文化资源能给贾平凹提供更多的文学想象。比如《极花》中关于“分星分野”的插入,和《老生》中《山海经》内容的大段插入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往前追溯,《秦腔》里的秦腔片段的插入,《古炉》里善人说病文字的插入,这些素材多源自民间,恰说明贾平凹的文学创作特征。
在现实的叙事中加入奇幻的想象,和将现实叙事纳入到悠远的历史和深广的民间中一样,都是文学的超越性想象。贾平凹的小说多取材现实,如若从现实素材讲故事容易使人对号入座,故事很难超越现实,这种具有民族历史特点或是具有民间文化含义的意象充当小说叙事内容,与故事紧密联系、与人物和情节自然粘合,不仅使当前故事具有悠远的民间与历史意蕴,也是一种超越性的想象,给作品增添迷离神秘的意味。
老老爷关于“分星分野”的论述,出现在胡蝶被禁闭在窑洞里六个月后。顺子爹死后,全村人都去吊唁;胡蝶被禁闭在窑洞,与窗外的老老爷对谈,老老爷说:“天上的星空划分为分星,地下的区域划分为分野,天上地下对应着,合称星野”。“分星分野”的论述在作品里是很自然的锲入。胡蝶被蒙着眼带入圪梁村,在现实中,其对自己处所的认知是蒙昧的。引入“星野”的说法,时间上可回溯、空间上可定位,还与中国远古的民间有了联系。这样的艺术设置和安排就拉长了作品事件背后的历史空间和隐喻空间,就像《老生》中的《山海经》一样,具有历史渊源的文化意象的插入“如同站在历史的高处俯瞰历史”。贾平凹通过艺术构思,让其作品具有丰富的表现和阐释空间。
在胡蝶的视野下,老老爷的思维和城市文明的思维相对立,是一种反现代的思维观念,比如:
瞎子看天,拴牢说:“他看天?他能看见天?”老老爷说:“天可看他么。”
我往好豆子里捡坏豆子,老老爷说,你往出捡好豆子么。
黑亮买来瓷碗,刘全喜喊叫让我挑碗,老老爷说,不是人挑碗,是碗要挑选人。
老老爷代表的思维观念不是从人的维度看天地与自然,在他那里,是天地神人共同存在于一个世界之中。老老爷说:“地下一个人,天上一颗星”。天地人间,万物有灵,人的精神世界在现代社会尤其需要神的照护。在胡蝶受到屈辱,魂魄不能安位时神的力量就显现出来。小说中,老老爷让黑亮他爹找麻子婶为胡蝶招魂,招魂的方式是将用纸剪成的小红人贴在房间各处,剪纸原本是祭祀鬼神的方式,是一种与神对话的方式,最后使胡蝶神情安然。老老爷说:“戏是要给神唱的,安顿下神了,神会保佑咱村子的”。对神的敬祈,使老老爷的形象更像是民间的巫者。
氏族时代,巫师是与神鬼沟通的法师,巫的作用如同君王,“巫君合一”是氏族文化时期的巫史传统。贾平凹之前的作品中也出现过类似能与神灵沟通的巫者,但其旨在营造神秘的氛围。自《古炉》中的善人,《老生》中的唱师以及《带灯》中自始至终的寺庙线索,再到《极花》中的老老爷。贾平凹已经不感兴趣在作品中营造巫的氛围,而是在思考民间宗教对医治现代人心的作用。老老爷身上的天地神人一体的整体思维观念更为贾平凹所看重,其将天地人纳入到大自然中,有生态反思的意识,还有更为素朴的民间宗教意识。
作为民间巫者的老老爷同时也是乡村的智者,其智慧的背后有民间道德和传统文化的支撑。他“按照仁、智、德、义、信、孝、理等给村人起名”“每年还用毛笔撰写笔画异常繁多的古汉字送给村人,寓意各种吉祥幸福。每年二月二,老老爷把用五彩的细线编成的彩花绳儿,一一栓在全村人的手上,寓意平安兴旺”。老老爷就如同李泽厚先生所说的巫史,起着沟通天人、凝聚人心、保持秩序的作用,他是圪梁村里的精神治愈师。
胡蝶经过暴力蹂躏后的精神归位正是受到老老爷的影响而发生变化。胡蝶怀孕后,在圪梁村的上空找到了属于她和孩子一大一小两颗星,也就在找到自己归属的星之后,胡蝶的生活中有了光:
“我看着我的身子,在窗纸的朦胧里是那样的洁白,像是在发光,这光也映着黑亮有了光亮,我看见了窑壁上的板架,板架上的罐在发光,方桌在发光,麻袋和瓮都在发光,而窑后角的凳子上爬着了一只老鼠,老鼠也在发光”。
老老爷连同他的民间智慧和乡土文化,作为想象性的存在,成为贾平凹用以对抗城市对农村的压迫。老老爷作为超越现实的想象也给我们更多的思考。在科技现代化的今天,在人类的生殖繁衍都成为危机的现代,人应该获得怎样更好地存在?是在利益的世界里蝇营狗苟,还是获得精神的栖居?在物质和精神的天平中,是物质更为强大还是精神更为重要,现代人需要为人性注入什么力量?老老爷身上所具有的天地神人整体思维观念值得我们思考。
三、结构的象征和词语的隐喻
胡蝶作为《极花》的绝对主角是毋庸置疑的。她是小说的叙事者,又是悲剧命运的经历者。加诸在她身上的惨痛经历一方面以实景描绘的方式呈现出农村无以为继的现实;而她在圪梁村的所见所感,作者以想象参与其中的叙事方式又使她有了遥望星空的梦想。被拐卖的胡蝶到底该何去何从,无论如何,贾平凹也要给胡蝶一个选择。
贾平凹在小说中写到胡蝶做了一个梦。梦,在贾平凹以往的作品中是很少涉及的,特别是将梦作为结构性的支撑元素,在《极花》中还是第一次。要通过叙事因素完成作者对现实的认识,可以有很多技巧。比如之前说到的叙事者的设置、超越性想象,但以主人公做梦方式进行叙事是比较直接表现作者对故事的思考。
梦在小说的结尾出现,主人公蝴蝶梦见被家人从被拐卖地解救回来,但不堪忍受在城中村的生活,又回到被拐卖地。这和贾氏听到的现实故事如出一辙。
在《极花》的后记中,贾平凹叙述了小说的素材来源。作家十年前听到老乡的女儿被拐卖后,家人历经千辛万苦将女儿从被拐地接回,没想到女儿又回到被拐地。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事件为什么会在作品中以梦境的方式处理?这就体现出作家的叙事技巧,是讲述真实的被拐卖妇女的故事,还是借助这个故事讲述超越故事本身的作者对故事和生活的思考?如果对梦这个叙事形式进行分析,“梦”的形式就是文学叙事的手法和技巧。作家想要借助梦这种潜意识的心理呈现,完成了他对蝴蝶命运的设定,表达他对整个作品所要呈现的主题思想的思考。
如果对梦中内容进行分析,那么,这就涉及到一个非常关键的词汇——“回去”。“回去”是关涉到胡蝶命运的重要的关键词。对“回去”的想象和思考,在很大程度上是对人物的思考,也是对主题的探索,是贾平凹处理、想象以及借用这个素材进行文学创作最重要的一个词语。对于主人公而言,如若回到父母家,这是大部分读者的共同愿望,那么社会正义得以伸张,但这就成为一个纯粹的社会事件。对回去的处理,贾平凹没有如常理所见,而是想象胡蝶回到了被拐地——圪梁村。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原始素材的主人公回到封闭野蛮的地方?这是作家审慎思考的。而他的小说,其实就是要通过胡蝶被拐卖的事实揭示这背后的原因,同时也是站在更开阔的地方对农村与城市做进一步的文化观照。
贾平凹说,“《极花》中写那个叫胡蝶的女人,何尝不是写我自己的恐惧和无奈呢?”贾平凹多年以来的创作始终未曾离开过农村,也始终对老百姓的生存充满忧患。在《秦腔》中,他通过秦腔衰微影射了传统农耕文化的没落,也触碰到农村的现实——农村的年轻人逐渐远离农村,土地荒芜,农村逐渐成为空心村。贾平凹在写完《高兴》后,面对记者采访时,他几次说明,城市终归不是农民的家,农民的根据地依然在农村,农村要发展壮大,还需要农民自己的力量。所以在作品里,五福死后,刘高兴背尸还乡,不仅仅是草民恋土、魂归故土的说法,而是从那时起,贾平凹就通过小说情节,表达他对农村现状的思考以及农民命运的探索。写完《高兴》的十年之后,面对他熟悉的农村现状,在农村城镇化的必然趋势下,通过胡蝶的经历,宣示作家这十多年的思考。圪梁村,或许是最后一批农村,将面临着族户的绝种而无以为继,这种绝种是比经济的贫穷更可怕存在。
城市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也是社会现代化和经济市场化的过程,人们的观念逐渐趋于“利”而舍去“义”,导致了现代性的野蛮。“现代性的野蛮是从人类为自己谋利这个角度来讲的。现代性所有的义,是用利来解释的,义是相对的,利是绝对的,是最高原则,资本主义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社会思潮,它摧毁过去的一切,使世界荒原化和简单化。”以利为本的工具理性与美好的人性、人情愈来愈远,人的素朴的道德情感被人的私利欲望控制,这也是近代以来人类道德的堕落、社会的邪恶和苦难的根源。
在《极花》中,胡蝶叙写梦中被母亲解救回来。面对城市小报记者和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作家写道,“我觉得他们在扒我的衣服,把我扒得精光而让我羞辱”。比起圪梁村的农民们用暴力摧残身体,精神上的侮辱更为痛苦而难以弥合。贾平凹在《后记》中也谈到,“这些失踪的妇女儿童,让人想的最多的,他们是被拐卖的。这些广告在农村很少见,为什么都集中发生在城市呢?偷抢金钱可以理解,偷抢财物可以理解,怎么就有拐卖妇女儿童的?社会在进步文明着,怎么还有这样的荒蛮和野蛮?”作为现代知识分子的贾平凹,他看到了社会剧变过程中人们道德观念的沦丧。
乡村的衰亡是必然趋势。但胡蝶在梦中选择衰亡的乡村是贾平凹在这里看到了乡村在衰亡过程中仍有令人温情的一面,而这恰是城市过度发展中被忽略的。优质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对农耕文化的破坏力是巨大的,但这种破坏是良莠不齐的。作家借助胡蝶的眼睛,通过老老爷的一系列行为说明圪梁村中残存着的传统道德和民间风尚是不应被席卷而毁坏的。如同上节所述,对于传统民间道德,贾平凹在他的小说创作中有坚定的引线。从《秦腔》中的秦腔,到《古炉》中的善人说病以及《带灯》中的寺庙,这都是贾平凹在农村颓败和没落过程中对传统思想文化的想象。这种想象,在《极花》中也是以隐喻和象征的方式出现。比如,极花——象征传统民间道德,这个原本的虫子,经过冬天的蛰伏也可以蜕变成花。
极花或许是贾平凹对传统和民间道德在现代社会的想象,她在具有巫史身份的老老爷身上得到集中表现,并得到主人公胡蝶的认可,在城市化的快速发展中,极花虽然很难找到,但谁又能否认传统在现代化的转化中不需要经历阵痛?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春梦无痕”的禅意
◎钟思远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苏轼的这两句诗,称誉千年,被后世诗家玩味不已。“春梦”之美常使人缱绻于怀,作者偏以“无痕”形容;以“无痕”之“春梦”喻世事之“了然”,堪媲《金刚经》中名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相较之下,庄子梦蝶之论纵然高妙绝俗,还是落入了“齐物论”的窠臼,担负了难以逃脱的沉重。东坡先生的视“梦”为“空”,却达到了“春梦无痕”的解脱。
偈中所谓一切之“为法”,以“梦”为喻。“梦”即“幻有”,本性为“空”。庄周机辩之至,偏未言及于此。李商隐名句 “庄生晓梦迷蝴蝶”中,一个“迷”字,说出了其中的几分原由。
《说文解字》云:“迷,或也”。“或”者,有“不定”之意。“不定”则“动”,则“犹疑”,则“生惑”;庄周之“梦”失于“迷”,因迷而疑,因疑易惑;不仅“迷人”,更加“自迷”。或许庄子是孜孜于梦与非梦的思辨,乐而忘返,才“执‘迷’不悟”吧!化用《坛经·行由品第一》中关于“幡动、风动、心动”的表达:并非庄周梦蝶,亦非蝶梦庄周,却是庄周与蝶互为执念了。
佛家认为:“有痕”即“有执”、“有滞”,是有许多人生烦恼和挂碍。此时的人并不能透彻观照自身,要“明心见性”,就必须借助“禅”的方法。“禅”是“禅那”(梵语作Dhyāna)的略称,原意是指宇宙中最广博普遍的智慧境界。作为古印度的宗教修习方法之一,其随佛教东传进入中国。唐朝僧人将之译为“静虑”或“思维修”,既说明了“禅”摒绝外物,回转内心的修行特征,又将其申明为一种可以进入无上智慧境界的法门。修行之最终目的在于使人消除一切迷惑与担忧,如婆罗门教《奥义书》中言:“让感官和意识的注意转移到心上,你,就能乘梵天之舟,振奋起精神,渡过恐怖之源的水流。”
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苏轼因“乌台诗案”入狱。1080年出狱,谪于黄州。1080年,他与在黄州新识的朋友三人一同外出,得诗《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二人送余于女王城东禅院》,云:“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稍闻决决流冰谷,尽放青青没烧痕。数目荒院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1082年同日,苏轼又与友人出游,忆及去岁旧事,作《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云:“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二诗相隔仅岁余,境界却已大变。
去年“十日春寒不出门”,“半瓶浊酒待君温”;如今“走马还寻去岁村”,“野老苍颜一笑温”;昔叹“细雨梅花正断魂”,今言“故人不用赋《招魂》”。东汉王逸的《楚辞章句》认为:《招魂》是宋玉讽谏楚怀王,劝之招回屈原而作。苏轼有意反用此典宽慰友人,大可不必辛苦奔忙着为其平反昭雪。俗世凡尘,烦心者多,挂心者众,与其顾影自怜、忧忧慽慽,作一个牢骚满腹的“俗子”。何不回归“本心”,长量风物,重新开翻开人生的一页新篇呢?于是,他在走马寻村的平常心境中豁然开朗,“似秋鸿” 翩然来去,“如春梦”畅意悠游,成全了他人来有信、事去无痕的“即世觉”。
诗中之“春梦”,影射了现实,暗示了欲望。如弗洛伊德所言:“(梦)喜欢那些无节制的、夸张和可怕的东西。”对此,人们不得不在现实“清醒”时予以反省和矫正。儒、道、释三家,或讲“守礼”、或言“清心”、或说“寡欲”,都着意于此。禅修者常以“垂钓”作譬,以“鱼”比“欲”,“钓”不求“鱼”,即是“心”不妄“欲”,由之而得清净、自由与快乐。晚唐高僧德诚《船居寓意》诗云: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船空载月明归。其形象清新,意境澄澈,有所见识的人不难体会其中深意。在无所遮蔽、因缘际会的场所,清晰地观照纷繁复杂的“现实”,便会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与悲悯,得到真和美的善果。
这样的“善果”会是怎样一种状态呢?或者可以借用博尔赫斯关于“抵达涅槃”的说法——“我们的行为不再留下阴影,我们自由了。”那时,我们的内心将如同打开一扇扇晨曦中的窗口,伴随着清新的天光照耀,无比的静谧、安详。
(作者系商洛学院教师)
抒情传统下城市与乡土二元对立的书写
——由陈毓《兰花》说开
◎潘靖壬
城市与乡土二元对立的现代性表征始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在那个漫长岁月里,二元对立的模式是温情的、渐进的,以一种不缓不急的节奏和包罗万象的方式消解着城市与乡土之间明晰的界限;在这一阶段,横亘于所谓“城里人”与“乡下人”之间的并不是现代性(现代化建设)的“侵略”,而是“乡下人”对于“城里人”所处的日新月异“世界”的一种展望。进入新世纪,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一步完型,中国社会逐渐进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这时,城市与乡土之间是一种断裂的、不均衡发展的二元对立模式,界限明晰、差距拉大、劳动力进城,自然风光、乡土民俗与城市化发展、高水平消费之间形成明显差距,“乡下人”进城务工、“城里人”下乡避暑。这一“暴力”的隐性界限,打破的不仅是“乡下人”与“城里人”在生活生存方式上的区别,更是一种人文关怀和生命情感延伸的延宕和破裂。这个无形的“洞”越来越大,物质化填补是无力的,精神上的对等或许才能弥合“乡下人”对“城里人”心理上的距离。
费孝通先生说过:“从基层上看,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乡土中国,并不是具体的中国社会的素描,而是包含在具体的中国基层传统社会里的一种特具的体系,支配着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由此生发出的城乡二元对立,是新世纪以来中国社会最直白、最真实的现实写照。陈毓的散文《兰花》正是上述背景下的有情化书写,可以说,《兰花》是关于乡土中国、乡土社会的真情素描。作家笔下“兰花”意象的延展与交融,则是乡土与城市分野的有情化结合,始终没有登场的主人公平儿以全知视角参与着、见证着社会主义城市化进程对乡土生活带来的翻天覆地变化,记忆中的亲人与现实中的葬礼则是关于故乡的一种难以言状的不灭的情,故乡故土与城市生活的分野是作家关于二元对立在抒情传统中断裂的私人性修复。
结构上,作家有意无意中将平儿与“我”在城市的相见散落于文章的首尾。这是一种颇为冒险的艺术手法,倘若作家没有足够的才情驾驭,那么,文章整体结构的串联性就会断裂,真情便会在这一裂隙中挥发、消散。但作家以充盈、圆满的叙述,使城乡界限在文中模糊,那道隐藏的裂痕被真实的记忆与真诚的情感模糊处理。这是作家在中国抒情传统下的艺术实践,即作家笔下的城乡二元对立并不全是个人情感的无尽发泄,而是这一情感如何经过有意味的形式也就是美学的形式从形而下的生活转化为形而上的存在。这便是作家如此结构开头、结尾的用意,而“兰花”这一意象的首尾呼应,更是显示出作家对于中国传统抒情文学在裂变中的继承与革新。
文中意象多广交错、纷繁有序,但所有意象都是围绕平儿以及送给“我”的这一盆“兰花”展开。无论是故乡山间秀美旖旎的自然风光,还是与父亲回乡参加叔叔葬礼这一具体意象,或者是“我”于记忆中“拼凑”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是“我”与平儿在乡间少时戏耍玩闹的场面。这些个意象的连缀都离不开“兰花”的统摄,因为“我”关于故乡的遥望与记忆皆由平儿送给“我”的这盆从乡间移栽到城里的“兰花”所生发。在这一意义上,平儿与“兰花”、“兰花”与平儿是对等的,也就是说,作家把“兰花”的自然生命融入进平儿的物理生命中,又给“兰花”的自然生命注入了平儿物理生命中的残缺形象。作家对于贯穿文章始终的主人公平儿并没有着力刻画,更没有极力为平儿塑形,也没有通过具象的情节发展对平儿进行道德伦理意义上的高下判断。读罢全文,只知道论辈分而言“我”的叔叔——平儿是一个瘦小、白皙、和悦、朴素、重诺言、晓礼节的人物形象,是温暖的、舒适的。
平儿说,栽兰花用的是兰根底腐殖质母土,“你按我说的养,能养好。”
这是乡土生活与都市生活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作家有意以此为故事的结尾,留给读者的是开放式结局——从乡间移栽到城里的“兰花”其自然生命到底如何?离开了平儿悉心呵护的“兰花”其自然生命是否还能够肆意生长?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结局,其间蕴涵的是作家断续记忆中真实故土与城市化进程“摧残”下现实故土的一种难以弥合的裂隙。这里的“原乡”概念与作家构建的“乡土”概念是对立的,但这一对立因为作家的有情化书写形成了巧妙的合力,即“原乡”与“乡土”在真情延展中的融合。不论是“拼凑”记忆中的亲人,还是大篇幅描摹叔叔葬礼的书写,抑或是山间人文景观与城市进程的隐性对立,都是作家在中国抒情传统裂变中个体生活与社会发展的一种关于情的弥合。正如作家所言:
山告诉人人的渺小,植物不动声色,却态度鲜明地告诉人,谁是最后的强者。
在这里,作家以一种略带怨念的口吻张扬出“我”对于故乡生活的留恋与不舍,更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叙述呼吁全社会、全人类加大对乡土文明的重视、保护和重建的力度。“去河谷、去山上,抓鱼、撵兔、惊野鸡”这一幅幅美妙的山水风景与“我们搬到更大的城里住,距离故乡越来越远。而故乡,在移民搬迁中几乎变成了空村”形成强烈对比,这或许是作家有情化书写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更是这篇散文内蕴的深刻道理——“兰花”终将消逝,而“我”对于“原乡”或“乡土”的记忆也会随着“兰花”的凋谢而消弭吗?
“正是中国知识分子与农民间持久的精神联系,农民文化对于知识分子的精神渗透,以至知识者对于农民、乡村文化的认同、归属感,助成了乡村文学的延续性、清晰的演进脉络、稳定的美学水准、严整的结构形态。”在这一意义上,《兰花》是在承袭鲁迅、李广田、沈从文、贾平凹等这一脉乡土文学有情化书写的基础上的现代性回想。如果说贾平凹是从西安回望商州,从商州观望世界;那么,陈毓则以“乡下人”自居,用不间断的文学审美建构实践,串联着城市与乡村断裂后抒情批判的“神性”光辉、当代演进。
作者简介:潘靖壬,男,90年代生人。中共党员,现供职于商洛市某事业单位。商州作协副主席、商洛评论家协会理事、商洛青年作协理事、陕西省青年作协会员。毕业于某工科大学非著名哲学专业研究生。无所事事,闲来擅舞文弄墨,以读书、码字为人生志趣。有文字散见于报刊、杂志。
不应被忽略的商洛诗歌
◎郭 涛
《陕西日报》2018年12月5日在秦岭副刊发表署名陕报记者柏桦和通讯员百川的《谛听文学陕西——文化陕西系列报道之诗歌篇》一文,对陕西诗歌做了一次鸟瞰式的扫描,提及的陕西诗人中,商洛被提及的诗人仅仅是在西安的商洛籍诗人左右一人。笔者看了这篇文章,感到作者对商洛诗歌的态势和成就了解不够,忽略了商洛诗歌的存在,对商洛诗歌几乎视而不见,对在诗坛产生影响的商洛诗歌的代表诗人没有提及,因此笔者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在建国后的五十年代末,在新民歌运动中,少年诗人房程华的诗歌《唱得幸福落满坡》,先后在《陕西农民报》《陕西日报》发表,后被收入郭沫若、周扬主编的《红旗歌谣》,名传大江南北,被山西作曲家史掌元谱曲,灌制唱片,红遍全国。五十年代末陈步蟾学生时代就写出优美的表现农村生活的抒情诗。五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杜希华的诗歌、宁有志的儿歌也有重要的影响。八十年代,温申武、郭三科、李喜善在《陕西日报》《西安晚报》发表诗歌。诗人党继在《长安》发表诗歌,后来出版《党继诗歌精品选》《短歌行》。贾平凹诗集《空白》由花城出版社1986年出版,鱼在洋诗歌三首收入1987年《延安大学诗歌选》。
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商洛诗歌紧跟时代步伐,一批民间诗歌油印刊物《天竺山》《洛河》《丹江流》《太阳》《野山》等先后创刊,青年诗歌爱好者得到贾平凹、京夫、孙见喜、冯有源、李高信、张中山、方英文、鱼在洋的大力支持,纷纷与志同道合者结成诗歌社团,致力于诗歌创作。特别是青年诗人黄昏与当时引领诗歌潮流的朦胧诗及非非诗派的代表诗人进行直接通信和刊物交流,对商洛现代诗歌观念变革发挥了极其重大的作用。朦胧诗和第三代诗的艺术追求和技法通过他,被广泛引进到商洛诗歌创作中。
1989年黄昏选编的由著名诗人岛子和方托马斯作序的《荒街上的四色猫》收入了高桅、野牛角、龙泉、黄昏的现代派诗歌100多首,标志着商洛诗歌对现代诗潮的回应和呼应,影响了一代青年学生。2016年3月30日,方英文致鱼在洋信里说“首先祝贺你当选商洛作协主席!’新诗百年论坛暨商洛诗歌系列研讨活动’给我发来了请柬,因为在早答应了别的活动,很遗憾不能回来参加。就发个短信凑趣吧。
我大学毕业第一个工作地就在商州城,83年到93年整整十年。期间结识了商洛几乎所有的写作爱好者,包括州城里的四位诗人:黄昏(周刚)、龙泉(郭涛)、野牛角(牛卫平)、高桅(任高文)。他们激进活跃,痴迷阅读翻译诗歌与理论。四人合出一本诗集,盛邀我作序。我没有诗歌写作实践,很为难。但我还是鼓了很大的劲,勉强完成任务。可他们不满意,觉得没有“挠到痒处”,就将序言改造了一番,基本没有了我的文风。我说我理解你们这样做,只是请你们印书时不要再打我的名字。结果那本《荒街上的四色猫》出来后一看,序言署名“方·托马斯”!一时成为笑谈。
多年后,在陕西任何一个地方,只要碰见诗人,总有人提起“四色猫”与“方·托马斯”。可见那本诗集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经过时光验证,《荒街上的四色猫》是陕西新诗的重要作品之一,更是商洛新诗的开山之作。我被莫名其妙地卷了进去,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几分得意。”
黄昏1986年在《拉萨晚报》发表诗歌。野牛角在1990年《诗歌报月刊》的民刊诗歌作品选中,发表两首诗歌。青年诗人周俊强(笔名黑色王子)受尼采和萨特思想的影响,写出死亡意识浓烈的诗歌。1990年冬,恒安(陈汉生)、何然、傅林三人诗合集《结局或开始》出版,是同样是具有浓郁的现代意识的诗集。
自九十年代以来,商洛诗歌可谓是蓬勃发展,贾平凹在中国新诗百年暨商洛诗歌研讨会上表示,商洛有一批在全国都能叫得响的诗人。慧玮,1964年生于商州,现供职于商洛日报社,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作品刊发于全国各大报刊,出版诗集《中国琴》《月光之妖》,曾获《星星》诗刊奖等大奖,作品被收入《五十年诗选》。远洲,本名张建民,1958年生,陕西丹凤县棣花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商洛诗歌学会会长。自20世纪80年初先后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萌芽》、《延河》、《文艺报》、《绿风》、《十月》、《陕西日报》、《西安晚报》等报刊发表诗作数百首。在《诗刊》、《星星》、《萌芽》等诗歌大赛中15次获奖。有诗入选《陕西诗选》《陕西文学六十年》,北京电影学院《表演应试手册》教材等选本。《文艺报》、《文学报》、《星星》对其诗作有评论。著有诗集《城市泥土》、《远洲朗诵诗选》,散文集《在低处》等。孙海琦不仅自己写出新潮的诗歌,而且在他编辑《商洛金融报》副刊推出商洛现代派诗歌。刘琰珺青年时代写出不少新锐诗作。周知的诗歌发表在《星星》杂志,陈年喜、姜夫军在《诗潮》发表作品,秦建荣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歌报》等刊物发表诗歌200余首。出版诗集《清风鸟韵》。李清文、李环宇、贺晓祥、谭丛琴、王璐放开青春的歌喉歌唱。郭涛、贾书章在《星星》发表作品。
南书堂,陕西商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光明日报》《星星诗刊》《上海文学》等近百家文学刊物发表大量诗歌作品,作品多次入选各种年度选本,曾获《诗刊》、《飞天》等全国诗歌大赛奖,公开出版两部诗集《紫苜蓿》《临河而居》,《临河而居》获首届陕西文学奖诗歌奖,南书堂现任《商洛日报》社总编辑。郑学良,笔名大风,小学教师,陕西商洛柞水县人,陕西省作协会员.诗歌发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等刊,诗歌入选《2003中国年度最佳诗歌》《陕西文学六十年作品选.诗歌卷》等.出版个人诗集《花开的声音》。刘知文在《诗刊》发表作品,出版诗集《空谷的声音》,谢建平出版诗集。刘剑锋出版诗集《窗外的中国》、王凤琴出版诗集《镜中人》、冀卫军在《诗刊》《绿风》《延河》等发表诗作,出版诗集《一晃而过》。风玲子出版诗集《降临》《三千》,雨人出版诗集《在商州》,王坚波出版诗集《王坚波短诗选》。吕布布出版诗集《等云到》。《荒街上的四色猫》中的髙桅出版诗集《断续》《如风吹过》,另一个诗人郭涛在《诗刊》《星星》《绿风》《延安文学》发表诗作,出版诗集《歌唱》、诗文集《热爱》。流水平子出版诗集《那段青草时光》,姚阳辉在《星星》《中国诗歌》《诗歌月刊》《延河》《绿风》等发表作品,出版诗集《虚构的春天》《红罂粟》《仰望北斗》,张书生出版诗集《岁月河》《清明雨》,陈典锋出版诗集《因为美丽》《鸟鸣》。芬特出版诗集《芬特诗录》。田冲出版诗集《守望家园》。王德强出版诗集《一树叶子》《一首诗的世界》。毕堃霖出版诗集《梦为马》。王忆唐出版诗集《岁月如歌--王忆唐诗选》郝晓宏在《诗刊》发表作品,喻永军在《延安文学》发表诗歌。鱼学书诗文集《南秦河水向东流》里的诗歌虽然数量不多,但诗歌浑然天成,朴拙而灵动,具有儿歌民歌风味,自成一家。
全国十大垃圾派著名诗人管上,1965年2月生,陕西商州人,现供职山阳农行,2002年9月行走网络,有诗500余首被各级报刊民刊选用,现任民间说唱论坛总版主,曾在多家诗歌网站担任站长,版主。以民间说唱姿态行走网络江湖,书写当今社会众生百态,幽默风趣中暗含锋力。为垃圾诗派中农民兄弟之代言人,作品入选《中国网络现代诗精品300百首》《垃圾派五年诗选》《中国网络诗人100家》《长安大歌》《网络时代优秀诗人100家》《中国网络诗读本》《网络新诗年选2001-2005卷》《低诗歌代表诗人诗选》《华语诗人2005-2006双年展》《中国网络现代诗歌精选》已出版诗集有《管上鱼》(1989)《觉醒的困惑》(1998)《民间说唱》(2003)《裸体民间》(2005)。
陈仓是一位知名诗人,其写诗已经26年,在中国诗坛具有一定影响力,据网上不完整统计资料显示,至今在《诗刊》《星星》《诗神》《诗潮》《诗歌月刊》《人民文学》等正式大刊发表诗歌900余首,其中在《诗刊》发表诗歌50余首,多次成为当期或者栏目头条,1994年获第三届中国星星诗歌大赛二等奖,同年获得《星星》诗刊每期一星称号,一年三次在《星星》亮相使其一夜成名,随后陆续发表作品并获《诗刊》《诗神》《上海文学》《诗探索》等杂志举办的全国性的诗歌奖项十余次,入选各类选本超过30余次,多首作品进入大学教材,2012年经过层层选拔参加了号称中国诗坛黄埔军校的《诗刊》第28届青春诗会,诗集《艾的门》和《醒神》分别被作家出版社等相关单位推荐参评第六届、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虽然陈仓目前移居上海,而且近年又以小说创作为主,但是他的户口在商洛,他是陕西作协作家,更是陕西诗人。
炸裂诗人陈年喜,因为《我的诗篇》而红遍全国,在社会上影响极大。《我的诗篇》由知名财经作家吴晓波总策划,秦晓宇、吴飞跃执导,乌鸟鸟、陈年喜、邬霞、吉克阿优、老井和许立志等6个工人本色出演。纪录电影《我的诗篇》主人公之一陈年喜,是一位爆破工诗人。据澎湃新闻2017年1月20日报道,美国大选期间,陈年喜随《我的诗篇》剧组到美国参加活动,并在纽约大学进行了一场演讲。《我的诗篇》表现他们为生计奔波,用诗歌作为表达情感的渠道。就像陈年喜所说“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老家在陕西丹凤的陈年喜已经做了10几年的巷道爆破工,除了每天和炸药、雷管打交道,他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写诗,迄今在《诗刊》、《青海湖》、《中国诗歌》等刊物发表诗歌近百首。2016年2月,陈年喜和17名来自天南海北的工人举办了一场特殊诗歌朗诵会。陈年喜五次在《诗刊》发表作品,作为一个四海漂泊的打工诗人,他入选全国十大打工桂冠诗人。
商洛女诗人贾浅浅是贾平凹女儿,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学研究,业余爱好诗歌写作,作品散见《诗刊》《作家》、《钟山》等刊物,出版诗集《第一百个夜晚》。南南千雪,本名毛小庆,陕西镇安人,现居西安,自由写作者。有作品发表于各大报刊及网刊,部分作品收录多种选集。郭林,笔名安生,陕西洛南人。陕西省青年文学学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商洛诗歌学会会员,商洛市青年作家协会副主席。多篇诗歌、散文、随笔散见于国内多家杂志、报刊和网站。还有小木叶出手不凡,给新世纪诗歌观念变革提供了创造性的文本。女诗人牛磊、庞媛、孙慧莉、陈伟红、张洁、周亚娟、褚婷、袁好、李李、任雪莉都有令人惊喜的诗歌作品,经过持续写作,一定会有不俗的成绩。女诗人赵巧云因车祸英年去世,留下了一批珍贵的诗作。诗人吴周健、吴远博、马立、张翼、周一一、郭建贤、程玉宇、陈瀚乙、李渊、董建刚、高鸿、秦国鹏、张波的诗歌,也各具特色。
2016年春,《商洛诗八家》暨百年新诗研讨会在商洛召开,贾平凹为《商洛诗八家》作序并出席。吉狄马加、欧阳江河、张清华、藏棣、谭五昌等全国著名诗歌评论家对陈仓、南书堂、慧玮、远洲、郑学良、陈年喜、左右、吕布布“商洛诗八家”的诗歌进行认真研讨,产生广泛而深远影响。
笔者手头资料有限,可能遗漏了不少诗人,但对商洛诗歌代表人物基本做了客观介绍。所以,觉得《陕西日报》发表《谛听文学陕西——文化陕西系列报道之诗歌篇》一文,仅仅提及商洛在西安诗人左右一人,觉得作者对商洛诗歌几乎一无所知,对忽略商洛诗歌表示非常的失望和遗憾。左右,1988年生。曾获柳青文学奖、延安文学奖、《人民文学》诗歌佳作奖等多种奖项。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命》《地下铁》《听见与看见》、童话集《一只蚂蚁上路了》、散文诗集《我的耳朵是一座巨大的寺庙》。主编少儿诗集《孩子都是天生的诗人》。左右很优秀,只是商洛诗歌队伍中的一名青年诗人,于近几年来在全国产生广泛影响,这说明商洛诗歌是后继有人的,是有生机和希望的。以他为代表,还有许多90后诗人,纷纷跟了上来,被诗坛所关注,必将成为商洛诗歌甚至是陕西诗歌的重要力量。
周知2008年《商洛文坛扫描》中关于商洛诗歌的评价,鱼在洋2011年给《商州文学作品精品选》序言里对商州诗歌的论述(《诗歌一树梨花》),远洲2016年《从秦岭南坡走向中国诗坛的商洛诗群》对商洛诗歌的鸟瞰,周刚对诗歌高度的敬畏和热心,都对商洛诗歌的发展繁荣做出贡献,和诗人的创作相得益彰。愿商洛诗歌越走越远。
陈仓、左右参加诗刊社“青春诗会”、陈仓、左右、郑学良在《人民文学》发表诗歌。商洛诗歌基本可以分五大板块即一成功举办研讨会的《商洛诗八家》陈仓、南书堂、慧玮、远洲、郑学良、陈年喜、左右、吕布布,二商洛现代诗歌对新诗潮的回应呼应的《荒街上的四色猫》诗派高桅(任高文)、黄昏(周刚)、龙泉(郭涛)、野牛角(牛卫平),三写出创造性的诗歌作品垃圾派诗人管上,四以贾浅浅、南南千雪、李清文代表的商洛在西安诗歌群,五刘剑锋、郝晓宏、王凤琴、冀卫军、姚阳辉、雨人、风铃子等优秀诗人群,这五大板块基本构筑起来商洛诗歌的全貌。在《诗刊》社的商州籍编辑诗人谢建平、《绿风》主编曲近和远洲为会长的商洛诗歌学会为商洛诗歌走向全国做出了特别的努力。
大家携手,为商洛诗歌奋进共同努力。
作者简介:郭涛,陕西商州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商州作家协会副主席。1987年开始公开发表诗歌散文。1992年以来,在《陕西日报》、《星星》、《诗刊》、《绿风》、《延安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200余首。出版诗文集《歌唱》、《盛世放歌》、《热爱》等。《写给毛泽东》《打铁的人》获陕西省文化厅奖励。诗歌《关于风,我知道的不比一只蚂蚁更多》获2017陕西省总工会职工文学征文诗歌类作品二等奖。2018年10月获《商洛日报》2017-2018年度新锐作家奖。作品入选多种选本。